钟成磊靠在椅背上呆呆地看着吴杰风卷残云地消灭掉连心的盒饭,在他向自己吃了一小半的餐盒伸出手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把餐盒移到了另一边。
“你怎么了,你这样有点吓人啊!”钟成磊同样注意到吴杰的红眼睛,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飘。
“给我。”吴杰瞪着他,嘴里没有停下咀嚼,这眼神给钟成磊的感觉像是自己正在拍摄一只正在吞咽猎物血肉的狮子,打扰到了人家被凶狠地抬头警告。
“我靠这是我的,”钟成磊紧张起来,把餐盒藏到自己身后:“以前你可没这么大饭量。”
吴杰的头低了下去,等他把手头餐盒底部的菜汤油汁都倒进嘴里后,笑着站起了身,俯视钟成磊:“我没吃饱。”
这下傻子都知道肯定出问题了,钟成磊面对吴杰的笑脸,心里涌起一丝不安。
“兄弟,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先跟我说,别折腾自己好么,连心马上带人过来了,坚持一下,这饭是不能再吃了……喂喂,注意针头,你别……”
吴杰干脆地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看着手背上恣意蜿蜒的红色液体,用力地晃了晃脑袋。
“我是觉得挺没意思的,”吴杰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一副费解的表情:“你明明看不起我这个乡下的土包子,书呆子,为什么非要不停地在别人面前摆出你那副假惺惺的关心呢,累不累啊?”
“你说什么?”钟成磊万分惊诧。
“想知道这怎么来的?”吴杰拉下衣服露出被包扎过的肩膀,用力地撕扯纱布上的胶带,钟成磊处在震惊中没想到要阻止,经过二次处理的扁圆形伤口透着一种破败的暗红:“昨天晚上在西坊,被一个婊子咬成这样。”
“出来卖的也没点职业素养,还顾客是上帝呢,不就劲使大了点,他娘的往死里咬。完事了还把老子被子卷走,让老子光屁股睡了一宿。”
“搞得今天连拉钩都拉不好……脚不沾地轮两个月班其实没什么,被一些极品刁难辱骂也没什么,填那么多单子那么多表又怎样……”
“今天是真的有点难过了……读书十几年,连拉钩都不让拉,你听到他说什么吗,他让我滚啊!”
“你冷静点……”在吴杰步步紧逼下钟成磊慌了手脚,离开座位慢慢后退。
“谁都跟我作对,你也跟我作对,我想吃饭都不让我吃……”吴杰一双眼睛变得赤红:“把饭给我!”
附近输液的病人们看呆了,有位陪同的家属上前劝解:“哎小伙子,有话好好好说。”
钟成磊盯着吴杰的眼睛,忽然坚定了起来:“不行。”
当连心回到急诊室门口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惊慌失措的护士,对方看到他立刻拉住他的胳膊往回跑。
眼前的场景把连心惊得呆立片刻,才冲上去抱住满面赤红,脖颈青筋暴起的吴杰:“松开!松开!你干什么!”
房间里混乱不堪,病人们隔着两排座椅面色苍白地望着争斗中心,孩子被吓得在伏在母亲的怀里嚎哭不止,方才的护士架着另一名护士小心翼翼地离开,她的同伴捂着青紫的眼眶,脚步踉跄。
惨叫声接连不断地从钟成磊嗓子里涌出,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双腿疯狂地踢蹬身前紧抱着他的魔鬼。
“吴杰!吴杰!”连心掐着吴杰的下巴,在他耳旁大吼。
吴杰仿佛丧失了听觉,赤着眼睛箍住钟成磊,两排牙齿像是蚂蟥一样钉在他的右手虎口附近,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嘶吼。
发了疯的吴杰力气很大,连心一时间没有办法在不伤到他的情况下将其制服。所幸有位男医生路过,见此情形立刻上前帮忙,加上一些病人家属的从旁协助,终于把吴杰和钟成磊分开。
被摁回座椅的吴杰好像被抽空了灵魂一样瘫软了下来,双眼失焦,右胳膊有一下没一下地抖动。开处方的那个医生匆匆赶到,对着吴杰好一番检查,再三确认点滴瓶上的药物名称,脸色疑惑。
他站起身:“快送他去做全身检查,继发感染相当严重。”
话音未落,吴杰突然开始剧烈地抽搐,瞳仁上翻,嘴里发出痛苦的呓语。连心见状迅速帮助医生采取措施,就连钟成磊也顾不上自己满手的血,帮着连心推来了活动床。
接上呼吸机,打了一针安定后吴杰的症状才渐渐平缓,只是这么一闹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不一会儿,大老王也从电梯口小跑过来。
他看着病床上面无血色的吴杰,半晌没有说话。
连心走到他身边站定:“他这种状况可能是因为什么引起的?”
“不好说,先等片子。”大老王摘下眼镜搓了搓脸,微躬着身子,像是血战三天后清点损失的将军。
他冲着连心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很辛苦,很压抑,没办法,制度就是这样,现在的苦扛过去了,后面的路就会好走一些。要注意自我调节,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让健康作为情绪宣泄的代价,一个医者若不能做到内心强大,何谈治病救人。”
连心点点头:“我明白。”
“术后总结不要你写了,早点回去。”
大老王冲他挥挥手就回了办公室,连心坐在吴杰床边发了一会愣,摇头甩走一些纷杂的思绪,起身去看望正在处理伤口的钟成磊。
“呵,食指滑膜鞘断裂,第二掌骨撕脱性骨折,要再用点劲,我这根指头就给他吞下去了。”钟成磊脸色灰败,一浪又一浪的疼痛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