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我跟金雄也算是老对头了,只是那个时候,我不过是一只可以随便被捏死的蚂蚁,而他位高权重,所谓蚍蜉难撼大树,我也只能隐忍着,不断找寻机会。然而,我现在突然发现,我连这个死对头,也并不怎么了解,他无比神秘,神秘到我不知所措。
“小林,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不见你,现在又愿意见你吗?”
我脸上表情变的极其扭曲,说了一句:“不知道!”
“原因很简单,我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嘛。”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此刻的表情,说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但我能感觉出这狗日的在笑,在放肆的笑着。
“那你说的压力究竟是什么?”
“有时候杀人只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金雄放下蟹脚,里面的蟹肉已经掏空了,拿起手绢擦了擦,说道:“本来这件事跟你是没有关系的,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我没想到你连天宝局也敢碰,这样不知死活的路数,你说谁心底会没点犯怵?”
金雄的这席话让我明白了,他与黄奕晟貌似无间的关系,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他担心我搅了天宝局会坏了他的事情,就已经说明这场局中之局的对手很有可能是黄奕晟。
“亏得黄老板一直把你当兄弟。”我顺着自己的猜测讲下去,不管对不对,总能有所收获。
金雄拿起酒杯,放在眼前,透过酒杯观察我,然后点了点头,“你很聪明。”
“你们之前是合作关系,能说说为什么又反目了?”
“反目了吗?没有啊,你见到我们有反目过吗?”金雄笑着,喝掉了杯里的酒,说道:“没有,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杀了堂主,我是无辜的。”
“那我怎么觉得你是巴不得他死啊?”
“是啊。”金雄倒是承认的干脆,“反正他人也已经死了,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整件事情其实都是我计划之中的事情。”
金雄终于露出了他最本来的面目,他冷冷一笑,“你知道吗?这个太平堂,很神秘,从晚清一直传承到现在,势力很大,大到你无法想象,上次也就是你运气好,当然也要怪黄奕晟自己傻,才叫你手刃了他,一举成名,可喜可贺啊。但是——”
金雄用力地顿了顿,凑了过来,像是很神秘地跟我说道,“你不知道的是,到如今,太平堂已经日薄西山,人才凋零,没什么气候了,一没有钱,二没有人,黄奕晟找到我,就是要我给他筹措经费,哈哈,你说有不有趣?他这样的人还想有所作为?重振太平堂?幼稚!”
我看着金雄,才知道他深不可测的背后是因为藏着一个更大的野心。
“不过他好歹是堂主,对我又有知遇之恩,没办法,于是,我就替他筹划了这个天宝局。而他一心所想的就是寡妇岭底下的那批财宝,但这个人,太妇人之仁,做事情瞻前顾后,说什么寡妇岭村民守宝有功,不宜迁怒,应小惩大诫,就连对你下手也还妄念宽宏大量,你说可笑不可笑。”
“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金雄站了起来,“唉,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我之前只是想交个差,应付应付得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但是,你想问我的其实是另外一个问题吧?”
“对。”我也站了起来,“我很想知道你内心的想法。”
金雄摆了摆手,“年轻人,你就这么不怕死,知道我是谁还敢去窥伺我的内心?”
“你不说,我也只懂啊。”
“哦?”
“利益,是最侵蚀人性的东西。”
“嗯,有点意思。”金雄过来,给我倒了杯酒,一把将我按下,说道:“别紧张,你的这条小命我还要留着慢慢玩呢,喝吧。”
“谢谢。”
“我的内心其实很简单,我需要自由。”金雄坐了下来,猛地将酒一饮而尽,似乎有些情绪上的波动,“你不是说黄奕晟拿我当兄弟吗?兄弟?”他冷笑了一下,“很可悲啊,从一开始,我就是黄奕晟手下的一条狗而已。我从小就被老堂主收养,就跟黄奕晟一起长大,给他当书童,当玩具,跟在他后面,受他欺负,什么事情都是我替他做,什么责任都是我替他抗。后来,我们都长大了,刀光剑影,又是我替他挨刀,替他挡子弹,替他去做使徒,就连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不是我的!只要他一发话,就可以拿走!”
“我没有自由,我需要自由,我想逃离这个囚笼。直到他把我送进政界,一步一步地走向权力的巅峰,我终于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随后我逐渐明白,如果我想要得到自由,我就必须掌握权力,绝对的权力,因为这两样东西其实就是同一样东西。”
我不想否认他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自由,而相对自由本身就是相对权力的外化,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金雄所说的这一席话,甚至让我想到了我自己,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渴望权力,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要守护的人,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由——生存的自由。
“所以”我说了一句,让金雄缓了缓。
金雄缓过一口气之后,继续说道:“所以,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翻盘的机会。”
“于是,我就成了你的棋子,一来一去之间,你成功变成了那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
我意识到这不是什么阴谋,而是一个阳谋,阳谋是随势而动,随势而发,无迹可寻,比起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