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当领导的最想要做的是什么?
当然是集权一身,言出法随啦。
所以从天可汗李二陛下不设尚书令之后,相权就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不断削弱,到了明太祖朱元璋这个把自己和炎黄二帝并列了的泥腿子出身的皇帝,很干脆地把丞相废了,然后又是锦衣卫又是通政司的,玩的特别嗨。
当领导的最怕什么?
当然是最怕下属沆瀣一气,给他来个瞒上欺下,最后吼上一句“彼可取而代之”啦。
所以当朱棣继承大统之后,除了锦衣卫之外又搞了个东厂,地方上承宣布政使司的头头也从一个变成了左右两个,分权制衡什么的,玩的贼溜。
然而马上皇帝和含着金汤匙出声的皇帝,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加上现在的皇帝太年轻,底下的官儿们就算不喷两句“主少国疑”,跳起来喊几句“彼可取而代之”,也得计算着在最大的限度内谋取自己的好处不是?千里当官只为财,这话可不是说说的,那几个清官儿历朝历代都在称颂,不就是因为太少了嘛!
再加上朝廷里皇帝陛下仰仗内廷,管王振这个自宫进宫的落魄秀才喊“老师”,王振还恬不知耻地自号“当世周公”,这很容易就让外朝的文臣武将们想起自己的前辈们在汉朝、唐朝时所受的屈辱,所以浙江这一亩三分地儿上,文臣武将联合一起给宦官来一个狠的,简直不要太顺理成章。
既然杭州府那边已经没有他什么事儿了,他也就开始和李行聊聊浙江的局势了,杨尚荆就忍不住问道:“璞寓兄久居浙江,不知有没有什么关于黄岩县的情报?”
李行想了想,脸上就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这黄岩县,倒是个好地方,不过上任县令呢,据说是考评的时候使了银子,得了一个‘称’,却没有留在浙江,而是转调去了南边儿,虽然原本的县令不过是三甲的赐同进士出身,和尚荆兄没有办法相提并论,但这里面的事儿啊,可就……”
停顿了一下,李行继续说道:“我在方藩台身边的时候,曾听藩台点评过此人,谨慎有余,决断不足。”
杨尚荆听了这话,一边儿感谢一边儿分析,首先是调任问题,这年月南方经济比北方发达是没错,但是呢,物极必反啊,浙江是膏腴之地不代表更南方的也是膏腴之地,杨尚荆自己就是福建人,还能不知道?这年月,福建那地方山多林密的,以劫道为主的第四产业不要太发达,毕竟有的那点儿上田全在杨家这种高门大户的手里把持着,小老百姓靠着一亩三分薄田,再加上进山打柴,丰年都紧巴巴的,遇上灾年那简直惨不忍睹,所谓的穷山恶水出刁民,说的就是这个。
所以说,正七品的县令去那边做六品的经历,看着是升官儿了,实际上就和他这个正七品的翰林编修平调七品知县一样,明升暗降,使了银子还能这样,再结合一下右布政使方廷玉的评价,就不难理解了,这个黄岩县明显是地方士族势力太大,严格贯彻了封建年代“皇权不下县”的优良传统,把这个县令逼得没办法,这才使了钱往外调也不愿意留在这里过窝囊日子了。
至于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这个身份,反倒是不需要在意的,要靠着三年一次两百来人的进士、同进士出身、赐同进士出身的科班进士治国,地方上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这年月举人也是有资格做官儿的,刚刚逝世没多会儿的杨士奇就是这些人的代表,套用一句俗话,学历……它是不能证明能力的。
“多谢璞寓兄提点,戬明了了。”想通了这一节,杨尚荆就笑道,“看来这黄岩县,也不是这么好呆的啊。”
李行摆摆手:“尚荆兄名门之后,又是翰林出身,自然是不会如前任县令那般窝囊的。”
这也就变相证实了杨尚荆的猜测,于是杨尚荆就在心里开始画圈儿了,这年月想要在黄岩县做点事儿,肯定就少不了人力上的调拨了,而最大的人力资源掌控着,就是地方上的那些所谓的乡贤,而黄岩县的乡贤势力大到能把前任知县玩的叫爸爸,这肯定是不符合他的基本利益的……
“这尼玛……吏部那帮大佬果然是身在高处不知乡间疾苦么?”杨尚荆想着想着就有点儿挠头,“浙江这地方虽然是外朝势力最大的地方,但是也不能就把我放在火上烤啊。”
看着杨尚荆在思索着事情,李行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看着杨尚荆变换的脸色,他还是有些小好奇,难不成这个杨尚荆来黄岩县,不是为了单纯的避风头,还是要搞出点儿事情来?这可就和一般的官宦子弟有了本质区别了。
杨尚荆没管李行在想什么,他脑子里翻腾着各种各样的念头:“皇权不下县,这是一条红线啊,地主们隐匿一点儿人口也不容易,家里有个秀才、举人接收点儿投献,更不容易,所以刚正面是别想了,怎么着都得迂回,可这迂回……”
正寻思着呢,前面闪出一队人马,七八个人,手里拎着家伙事儿,李行等明军士卒当即就掏出刀子来,结果定睛一看,这是一对官衙的差役,从里面打马……不对,是策驴走出来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师爷,对着队伍拱手道:“敢问,前面开始杨尚荆杨大令的队伍?”
杨尚荆就愣了一下,还是拍马向前,拱了拱手:“正是。”
这师爷脸上就露出了微笑:“在下章勉言,台州刘府尊幕僚,受府尊之令,送杨大令上任。”
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