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五章
“你是说,陛下去了城东的皇庄?”
杨溥的声音有些苍老,也有些虚弱,因为王振的离去,朝政大权从司礼监转内阁之后,他这个做首辅的,自然也就更加的劳累了。
只不过杨溥身在高位,哪怕只剩下一口气,这威势也是丝毫不减的,他这话说完,站在阶下的小太监顿时诚惶诚恐地点头道:“阁老的话,刘公公他老人家亲眼看见陛下出宫,带着张千户等人往城东方向去了。”
杨溥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苍老的声音也听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老夫知道了,头告诉刘公公一声,内阁记得他这个人情,下个月苏州漕运司会出缺儿。”
小太监顿时就是满脸的喜意,打躬作揖了一番,这才告退。
这位刘公公是南直隶苏州人士,早年自宫进了宫,没有嫡出的子嗣,不过老家到有一个血亲的侄儿,兽他接济,读了几天的,却也无望科举,也好在刘公公在宫中渐渐混出来一点儿明堂,时常接济,这才没活活饿死,但是生计嘛
这位刘公公最大的能耐,也就是看看皇帝的起居什么的,算得上近臣,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权力,手根本就伸不到宫外去,而太监一直对自己的血脉特别看重,所以哪怕他不在乎自己今后的前途,为了侄子,也得给外朝卖个好不是?
“朝局又要凭空起变数了啊。”
看着小太监满心欢喜的背影,杨溥突然叹息了一声,慢慢地站起身来,向着窗边走去,下午的阳光很是刺眼,让杨溥只能眯着眼睛,看向湛蓝的天空。
秋老虎很热,心很冷。
马愉、曹鼐、陈循三人也跟着站起了身子,马愉有些惆怅:“南边的心,太急了些。”
“于你我而言,自然是急了些,于杨戬而言,却是耽搁了太久,太久啊。”一向性急善断的曹鼐却是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现在在内阁一向是做打圆场活计的陈循点了点头,表示了赞同:“圣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尚荆此刻已是而立之年,若是房中只有丫鬟伺候,便是生下来嫡子,也是非礼,先太师文敏在天之灵,也是笑颜难展啊。”
顿了顿,陈循继续说道:“更何况,尚荆坐东南,我等却是远在北直隶,那厢便是出了甚么事体,也无法及时援护,消息传到北京之时,只怕尚荆尸骨都凉了,如今这有了魏国公作保,我等在京师之中,也好展开手脚啊。”
先喊圣人说,再往下解说,很标准的明朝士大夫答题嘴脸陈循到现在在内阁之中也没有彻底放开。
不过嘛,话说来,三杨内阁之后进来的,曹鼐和马愉都是承了杨荣的恩情,马愉更是杨溥的学生,这本来就是一体的,也只有陈循是杨荣、杨士奇相继故去之后进来的,他能算是“一路人”,却离着“自己人”还差了那么一点儿意思。
哪怕他很机智。
哪怕他也看不上内廷的那副吊样。
这个情况,作为内阁首辅的杨溥当然是知道的,所以对陈循的表态,他没说什么,只是跟着点点头,叹了口气:“只是如今这圣上又去寻觅王振,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再生事端啊。”
指了指刚刚小太监离开的方向,杨溥哂笑了一声:“如此局面,莫说那位刘公公一清二楚,只怕那金英,此刻也在忐忑不安罢?”
马愉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了,金英虽是失势,可在这宫中的耳目,却不见丝毫减少的,其潜势力,你我所见,不过冰山一角。这刘公公能知道陛下去了城东,这王振如何能够不知道?”
“便是王振来了,想要嚣张跋扈,也要一段时间才好,否则”曹鼐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贸然轻举妄动,只会给我等留下口实啊。”
杨溥慢慢在屋中踱了几步,扭头看向曹鼐:“如今杨尚荆这婚事,只怕京城之中是人尽皆知了,也罢,也罢,你我既然于情于理都拦不得,便助他一臂之力罢。”
几个内阁的大佬商议既定,脸上也都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们这几个人的出身,可都比不上杨荣,就算坐着内阁辅臣,也是白搭,毕竟杨家的体量放在那里了。
再加上几个人都是文人,送钱就显得有铜臭味儿了,所以想要助推一把,就只有送些画之类的文雅之物了。
就在内阁的几个大佬打算推杨尚荆一把的时候,内廷之中也不甚安稳。
司礼监里面,金英脸上全是黑气,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个身材微胖的阉人:“你是说,陛下离了皇城,直接去了城东?”
“金公公的话,小的不敢有半点儿谎话,刚刚见了陛下带着人出了皇城,这边就来向公公禀报,没敢有半点儿的犹豫啊。”这微胖的阉人哆嗦的和筛糠一样,相比于王振的跋扈,金英这种深沉显然更加吓人。
毕竟你想不出来,金英这个积年的老太监会用什么方法玩死人。
金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声音里面听不出一点儿感情来:“内阁那边,你可曾去知会过?”
这微胖的阉人根本没敢犹豫,连连点头:“小的派了小安子去那边知会了一声,可没敢有半分的耽误。”
金英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才稍微好看了一点儿,这手底下的太监有颜色,做起事儿来也算是让人安心的了。
金英当然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那就是不能和皇上同心同德,可是他也没办法同心同德,一个太监不求名,却要求利的,他今年都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