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六章
看着忠叔的脸上逐渐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杨尚荆接着说道:“说完了内阁,再说如今这司礼监。金英能够力压司礼监,本身也是仰仗着陛下的权威,自身的资历,说白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哪一日皇帝顽劣心起,逮一只蛤蠼作司礼监太监,内廷的太监也要跪着喊上一声公公。更何况,如今这司礼监中,大多都是王振旧部,便是金英也未必能够随意支使。”
听着杨尚荆的话,忠叔也渐渐回过味来了,说白了还是皇权至高,这年月又不比前朝,还有个代表士族,或者说整个地主阶级的丞相,能够在制度层面上和皇帝掰腕子,这年月的皇帝要是发了怒,那真是无人能制。
如果皇帝一定要掌权,套着王振、金英之流的马甲又很不舒服,施展不开拳脚的话,他直接下了场,整个外朝会瞬间土崩瓦解,这就是“礼”的力量,或者说,制度的力量,而能够和制度抗衡的,只有制度。
“那么,依着少爷的意思……”忠叔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杨尚荆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若是皇帝赤膊下场,一场动乱,到底是少不了的,这大明虽大,可以如今这年景,却也撑不住太大的内乱,这一点,便是再傻的皇帝,都是知道的。”
靖难本身就是一场大规模的内耗,不过涉及到的只是皇权层面,一旦皇帝赤膊下场,那就是皇权和士族地主权力之间的正面交锋,明面上的刀光剑影当然不会如靖难这般轰轰烈烈,但是下面的暗流,却要比靖难还要凶险万分,毕竟当初朱允炆失踪了之后,整个大明瞬间就消停了,大家想的是“谁当皇帝不是当”,现在这可是从全体士族地主的手里抢钱啊。
一个闽北银矿就闹得一个丰城侯焦头烂额了,到时候什么江西的土豪、四川的地主、宣府的老财……皇帝压力很大的。
忠叔瞬间就明白了,沉声说道:“也就是说,当今陛下想要越过内阁,直接掌权,最好的方式,不过是发动一番战争,在这个过程中树立权威,将权力从外朝手中夺回?”
杨尚荆点了点头:“如今看看这大明的四夷,倭寇悬于海外,也不过是癣疥之疾,若是没有地方士族插手,便是给戬三年时间,调集三卫人马,尽可以斩草除根;南方麓川叛蛮,声势浩大,却也不过沐家便可镇压,真若是认真起来,只消调遣京营精锐,反手可灭……”
杨尚荆点评了一番四夷,最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如今东南西三方的对手,着实让人提不起甚么兴趣,唯有这北方之蒙元残党,实乃国朝心腹大患,虽说如今分裂成了瓦剌、鞑靼,却也是厉兵秣马,有再入中原之野心。”
敲了敲窗棱,杨尚荆看着窗外的景致,叹了口气:“故此,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历代帝王皆是一心想要扫平漠北,当今皇上,自然也是不能例外,戬打造这大车,便是为了北上准备的。”
马车渐渐停稳了,杨尚荆从车上走了下来,然后一边看着大车的车况,一边继续说道:“如今这外朝的情势,于陛下便如泰山压顶一般,越是如此,陛下心中反击的yù_wàng便越是强烈,只等到了爆发的临界点上,便是御驾亲征之时。”
这会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土木堡之变,原本历史线上土木堡之变的直接受害者还在做着皇帝,而大明朝前几任皇帝,除了肥胖症的仁宗皇帝朱高炽之外,剩下的闲着没事都喜欢骑马去北边溜一圈,不能宰几个蒙元残党,也得告诉那帮蛮子,这片中原大地被朕承包了,所以外朝根本就找不到任何阻止御驾亲征的理由。
“只是,以大明如今之国力、军力,横扫漠北不敢说,总也不会大败亏输罢,少爷打制这大车,却是为何?”忠叔站在杨尚荆的身后,看着他观察车况,声音里带着犹疑。
杨尚荆站起身来,踹了几脚车轮,有点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接过话来:“今上继位之时年幼,便是在故纸堆之中打磨,已经费尽了心力,这兵法韬略,便是如同门外汉一般,如何比得上那几位先帝?”
摇了摇头,杨尚荆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到时候,便是凭着英国公之位,还能拗着今上不成?再有王振在侧,煽风点火,便是想赢都难了。”
历史上的土木堡之变,实际上就是那么发生的,一大帮不懂军事的瞎指挥,懂军事的被扔在外面,谁跪在草地里哀求一夜都没有卵用,对于正统皇帝的能耐和王振等人的揍性,杨尚荆还是有点儿把握的。
至于那个传播甚广的阴谋论,于谦等文官断了大军的粮草,就是为了坑死皇帝掌握朝政之类的,杨尚荆反而觉得原创作者应该先死个全家,倒不是他给封建地主阶级唱赞歌,实在是那狗屁阴谋论站不住脚。
当时真正的大拿可都在随军御驾亲征呢,什么曹鼐、邝埜等等,都是文官儿之中的数一数二的,于谦一个兵部左侍郎,根本就不够格去决定这帮人的生死,别的不说,有阴谋都瞒不住,难不成这帮文官儿里的大拿为了削弱皇权舍身殉道,直接告诉于谦“拿我等的人头,换一代勋贵,保我士族地主之权力万世不衰”?
纯粹是坏逼讲了,傻逼信了。
到底是去过草原装过逼的,忠叔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大车,就露出了一点儿明悟的神色:“若是在草原上以这大车为阵,力拒蒙古铁骑,也不是甚么难事,况且这大车,运粮、运人也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