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宏放坐在自家的千户所里,捏着杨尚荆从磐石卫给他发过来的公文,右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单纯的惊喜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邢家的千户官职是世袭的,这是一份稳定的收入,不过一般而言,是个人都有些上进心的,都想着往上面爬一下的,可是呢他邢宏放继承千户之职的过程,就是磕磕绊绊的,要不是他那个老子还有些人脉,可能就是世袭千户的官职另一个百户的实职,然后一代一代地堕落下去了,所以他根本就不敢想,连指挥同知都不敢想——对于整个海门卫而言,或者说整个浙江都司体系而言,他们邢家都是个外来户。
而现在他手中掌握着的,是一份杨尚荆发来的书信,更是一份保证邢家前程的委任状,在这封信里面,杨尚荆不仅仅告诉他,要将他调到磐石卫担任指挥使,还要让他的长子邢里男承袭千户之职!
他们邢家世袭的千户,是靠着他老子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他在浙江这么多年了,功劳不是没立过,但是比起当年靖难的从龙之功,还是差了太多,所以升任一个指挥使还有可能,但是世袭指挥使,嗯,别说世袭指挥使了,就是世袭指挥同知,都是做梦,而且是白日梦。
而现在这个千户所,说白了就是老邢家的家底所在了,他调任磐石卫,干的再好,他儿子邢里男也不会得到什么更实惠的东西,以后继承官职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个实职千户,如果他调任的同时,儿子也跟着同时去了磐石卫,那么就相当于自己断了一条后路,以后他要是有了什么意外,儿子没办法顺利接班的话,那么就是人财两空——磐石卫还没来得及站稳跟脚,现在手里这个千户所也没了。
毕竟朝廷不会看着一个千户所没人掌管不是?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杨尚荆要抬举他儿子邢里男做这个千户,那就算是给老邢家留了一条根,将整整一个千户所打上了姓邢的标签。
“为父……算是押对了宝啊。”邢宏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信笺,对着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的儿子说道,“若是不出甚么意外,为父将要远调磐石卫,而你,则要留在这里,接下为父这个千户的差事了。”
邢里男听了这话,脸上就浮现出了喜色:“却不知这杨郎中欲让大人出任何职?指挥佥事?亦或是指挥同知?”
指挥佥事是正四品的物质,指挥同知是从三品,无论是哪一个,都证明自家大人在仕途上有了进步,而且打上了杨尚荆一派的标签,而以杨尚荆现在的江湖地位、身后站着的人脉,今后如果有人想要动他家大人,肯定就得掂量一下杨尚荆的分量了。
邢宏放笑了笑,摇了摇头:“都不是。”
邢里男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莫不是让大人平调磐石卫,还做个千户不成?”
磐石卫在温州府,虽说距离台州也不算远,但毕竟邢宏放原本苦心经营出来的关系,都放在了台州府、海门卫这边,一旦平调到了磐石卫,束手束脚肯定是避免不了了的,就是邢里男这个百户升任了千户,自家的老子也肯定要受罪的。
邢宏放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了,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慢慢吐出三个字儿来:“指挥使。”
“这!”邢里男瞬间被镇住了,随即脸上就浮现出了狂喜的神色,连忙一躬身,笑道:“恭喜大人高升。”
不过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狂喜禁不住稍稍收敛,他毕竟也是百户了,也知晓官场上的道理,正五品的千户虽然品秩不低,而且总领一所,但是毕竟没有什么统筹一卫之中一个部门的经历,资历上还是有所欠缺的,换句话说,就是步骤没走全,因此想要直接升任正三品的指挥使,还是差了些火候的。
资历这东西,在这种时候显得异常之重要,哪怕只是在指挥佥事的位置上坐过一天,都有理由直接“超擢”的。
“杨郎中也非是什么鲁莽之人,既是写信给了为父,定然是有了成算的。”邢宏放倒是显得很放心,毕竟他对杨尚荆的能量,也是有了一定了解的。
和邢里男有同样忧虑的,其实还有刘启道和徐尚庸二人,作为在这个圈子里耳濡目染长大的勋贵,他们对官场上的规矩了解更加深刻,所以徐尚庸在知晓了杨尚荆给自家老子写的信之后,就开始劝了:“贸然提拔一介千户升任指挥使,只怕朝廷上会有人攻讦郎中任用私人啊。”
刘启道对于朝堂上诸事的把握,显然要比徐尚庸更加深一层,所出来的话更是贴近实际:“如今北京朝堂之上的光景,虽然已经不同以往,王文、陈镒诸公已无需委曲求全,仅剩下徐晞之流趋炎附势,这内廷外朝之间,却也只是一个势均力敌,王振若是想要弹劾郎中,只消找一监察御史便可,到时陛下顺水推舟,则郎中危矣。”
这话里面,就带出来些朝堂上的旧事,在现在这个状况来看,就包括大理寺卿王文、右都御史陈镒等人的黑历史了,早年王振在内廷大杀四方,让一帮文官儿见着他的时候下跪,吊的不行的时候,王文、陈镒之类的文官儿里的大佬,是真的跪过的,说忍辱负重也好,说趋炎附势也罢,反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杨尚荆在弄死了金英家奴、带动整个外朝死砍内廷的时候,王文、陈镒二人这才站出来给予庇护。
杨尚荆看着两个人,连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