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和其他几位大臣相谈甚欢,君臣和睦。
高辰复在其中却是沉默寡言,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虽然他一向是个寡言少语之人,但像今日这般心事重重的时候却也不多。
宣德帝注意到了这点,等遣散了其他臣子后,便单独留了高辰复说话。
勤政殿内,宣德帝坐在御案后面,提笔练字。
高辰复低首站在御桌前两步远的位置。
“复儿。”宣德帝轻声说道:“你今日似乎有心事,脸上甚至不能掩盖住凝重的表情。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宣德帝身边只留了魏公公,再无旁人。
魏公公可是宣德帝的心腹,连姜太后之事魏公公也清楚,可见宣德帝对他的信任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高辰复沉默了下,心里天人交战。
虽然他嘱咐邬八月,如果明焉的生辰和高辰凯的对得上,但仍旧要保守此事的秘密,不告诉别人。
可宣德帝这般神通广大,他说不定已经知道高辰凯仍旧还活着的消息。
这时候要是还瞒着宣德帝,无异于自找死路。
但要是宣德帝不知道呢?
等他得知辰凯还活着,宣德帝会怎么对辰凯?
高辰复担心的便是这个。
他想了想,轻轻抬头看了一眼宣德帝。
帝王面沉如水,根本猜不到他的心思。
“看来,你果真有事瞒着朕。”
宣德帝是什么人?运筹帷幄之中,能忍生母偷人二十年,一边巩固自己的势力,一边扫除碍眼之人。雷厉风行毫不手软……
他对别人的观察,简直入木三分。
高辰复顿时跪了下去,道了一句:“臣死罪。”
“你还未说到底是什么事,便扣上一个死罪。”宣德帝一笑:“就不怕朕真的把你给斩了?”
高辰复心里微凉。
宣德帝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任谁听了不脊背发冷?
姜太后之事就像是悬在脖子上的一柄大刀。
高辰复从来不认为,这件事真的就能这般过去。
他也一直在想后路该如何走。
“说吧。”
宣德帝凝声问道:“到底出了何事,让你连‘臣死罪’这三个字都出来了。”
高辰复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臣最近得知……臣之早夭幼弟。原来还活于世间。”
既然说了,高辰复便只能将前后经过娓娓道来。
从淳于氏为保命将这消息刚出来开始,到今日他询问得了明焉的生辰。几乎可以确定明焉便是那个孩子。
“臣今日心神不宁,便是因为此事。”
高辰复低首道。
他话音一落,勤政殿中便是悄无声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宣德帝方才搁下了手中的白狼毫。沉声说道:“你起来吧。”
“臣……谢皇上。”
高辰复慢慢起身,宣德帝看着他。道:“你确信,朕的御前侍卫,便是你亲弟?”
高辰复摇头,道:“臣今日只是为了他的生辰。他的身份情况和生辰日子,的确和辰凯的情况合得上。至于他是否的确为臣亲弟……还有待进一步的证明。”
宣德帝沉吟道:“怀疑明焉,只你一人?”
“……臣妻也知此事。”
高辰复低声禀道。
宣德帝轻笑一声:“你们夫妻俩还真是。知道什么,彼此之间毫无秘密。”
这话说得有些嘲讽。高辰复知道宣德帝是在影射姜太后之事。
他当然不会傻得去接口。
“行了。”宣德帝说道:“既然有这个怀疑,那便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就是。确认的事情,朕会让人去看着办,你等着结果吧。”
高辰复一愣,宣德帝道:“怎么,不放心将此事交给朕去查?”
高辰复赶紧道:“臣不敢。”
“那不就得了?”宣德帝摆手道:“下去吧。”
高辰复心下一哽。
事关他的亲弟弟,他岂能就这般撒手不管?
高辰复硬着头皮,跪下道:“皇上,臣斗胆多问一句。若是真能确定明焉便是臣早夭之幼弟高辰凯,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如何处置辰凯?”
“处置?”宣德帝哼了一声:“朕就是那般嗜杀之人不成?他若是你幼弟,那也是朕的外甥。朕重用他还来不及,又岂会处置他?”
高辰复心下非但未松懈,反而更加绷紧了。
“皇上,臣……不打算告知他此事。”
“哦?”宣德帝扬眉道:“你是说,你不打算和他相认?”
“回皇上,是。”
“为何?”宣德帝奇怪地道:“你不想与他兄弟团圆?”
“他……”高辰复低声道:“从前在漠北时,他称呼臣为小叔。他一向敬重他的父母双亲,若是知道他的身世……臣担心他无法接受。”
“如果他真是你的弟弟,事实便是事实,又岂是欺瞒就能混过去的?纸终究包不住火。”
宣德帝意味深长地道:“朕可以答应你,等查出来,确定他的确是朕的外甥,这个事情,由你告诉他。你若不告诉他,朕也不会令人瞒着他。”
高辰复咬了咬唇:“皇上为什么一定要将此事告诉明焉?”
“为什么?”
宣德帝冷笑一声,又提起笔,漫不经心地在生宣上挥毫。
“复儿,你怕是忘了,你父亲可还活得好好的。”
高辰复心下一冷。
“兰陵侯府里那个孩子不是他的骨肉,这个消息,你还没告诉他吧?不然他现在如何能还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