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故去了,在万乐十五年的重阳,没有和她丈夫,邬老邬国梁见最后一面。
邬国梁不在府中,邬居正作为西府长子,忍着悲痛让人升了灵堂,着人给段氏换衣。
贺氏流着泪,让顾氏跑一趟东府,告知郝老太君这个噩耗。
邬八月呆呆地坐在床前,望着段氏斑白的头发。
段氏闭着眼睛,并没有死不瞑目。她神情安详,也似乎并没有太多遗憾。
邬八月心里并不清楚祖母是否怨恨祖父,虽然祖母说,她活到这般年纪,什么事都能看得开。
可祖父,毕竟是她一见钟情,倾心相伴了一生的男子。
到最后发现这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祖母心里当真能毫无怨愤?
“姑娘……”
朝霞和暮霭上前轻轻地扶她,朝霞哽咽道:“您现在的身体可不能一直坐在地上,姑娘赶紧起来吧。奴婢已经让侍卫前去京畿大营通知姑爷了。”
邬八月将头靠在朝霞的肩上,轻声道:“朝霞,祖母走了,我好难过……”
朝霞眼中顿时溢出泪来。
段氏对邬八月的好,东西两府上上下下都能看得出来。这当中,尤其是贴身伺候邬八月的朝霞和暮霭体会得最深。
因为段氏偏疼邬八月,朝霞和暮霭也多有得到段氏那儿的奖赏。
段氏为人慈爱宽和,西府上下谁不敬重她?连庶媳妇顾氏也将段氏当做亲婆婆一样尊重看待。
暮霭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八月。”
贺氏走了过来,拿绢帕擦了擦邬八月脸上的泪,轻声道:“你回琼树阁去,母亲要让人将你祖母送到定珠堂了。”
定珠堂是西府的主堂,婚丧嫁娶。那里就是最大的宴客之地。段氏乃是邬家主母,灵堂设在定珠堂,是毋庸置疑的。
邬八月闭了闭眼。伸手抹掉脸上的泪。
她扶着朝霞和暮霭的手站了起来,轻轻点头道:“女儿知道了。”
“八月。别太难过。”贺氏心里不放心,轻轻握住邬八月的手,道:“早知老太太有这一天,你现在是双身子,情绪切忌太激动。”
“女儿明白。”
邬八月轻轻颔首,回握了握贺氏的手,对朝霞道:“走,回琼树阁。”
邬八月是孕妇。不能参加丧仪。这是贺氏在发现段氏情况不大对时就已经交代过她的。
在邬陵梅、邬良株兄妹俩的关切注视下,邬八月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回了琼树阁,已经有下人开始在屋宇上挂白灯笼,吊白绸、白皤了。
琼树阁处守着的肖妈妈也是一脸沉重,弓腰递上了孝带和孝花。
朝霞除掉邬八月头上唯一一对装饰的金簪,将洁白的孝花给她戴了上去。
暮霭则将白布孝带轻轻地缠在了邬八月的腰上。
肖妈妈低声道:“老太太仙去,夫人节哀。”
邬八月低应了一声,回到了她自己的卧房。
朝霞欲点灯,邬八月轻声阻止道:“别点,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姑娘……”
“姑娘。”
朝霞正要劝。陈嬷嬷的声音却紧跟而来。
陈嬷嬷无视邬八月的命令,接过朝霞手中的烛台和火折子,将卧房给点亮了。
邬八月抬头望了陈嬷嬷一眼。又低下了眼去,也没呵斥陈嬷嬷不听主子吩咐。
“朝霞,下去吧。”
陈嬷嬷道了一句,朝霞一愣,正要说话,邬八月却也出声道:“听嬷嬷的,下去吧。”
顿了顿,邬八月道:“把门阖上。”
朝霞无奈,也只能退了出去。
卧房内灯光不算太明亮。邬八月和陈嬷嬷却也能看得清楚彼此之间的面容表情。
“嬷嬷撇开朝霞,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邬八月轻声问道。
陈嬷嬷寻了个小杌子。端到了邬八月身前,自己坐了上去。
“四姑娘。”
陈嬷嬷沙哑地开口。道:“老太太……是不是让您去烧老太爷的书房?”
邬八月惊愕地不由往后一躲,下意识地道:“你怎么知道?!”
陈嬷嬷便是一笑:“原来真是这样……那么,四姑娘不用再费心找人去做老太太交代您的事儿了。老奴虽然无用,这点事,却也能做得好……”
“嬷嬷?!”
邬八月顿时瞪大眼睛。
她本以为是段氏还留了什么话在陈嬷嬷那儿要转达给她,所以才让朝霞下去的。可没想到陈嬷嬷她……她竟然也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祖母不是连她也瞒着的吗?!
陈嬷嬷一笑。
“四姑娘放心,老太太想守着的秘密是什么,老奴并不知道。”陈嬷嬷摇了摇头:“但老奴知道,今儿老太太支开老奴,同四姑娘单独说了话,必定是有要交代四姑娘些什么。既然从四姑娘这儿确认了,那么,还请四姑娘,让老奴为老太太做这件事吧。”
陈嬷嬷轻声说道:“这么多年,陪着老太太,从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到她嫁人、生子、娶儿媳、当祖母……走到现在的,也只剩下老奴一个了。老太太走了,老奴还是想她做点儿什么……”
“嬷嬷您……您怎么知道祖母她……”
“老太太身边儿没别人,这些日子,老太爷都不怎么露面了。昨个儿……”
陈嬷嬷轻轻顿了顿:“昨个儿,老太太梦中呓语,似乎是在和老太爷说话。她叫着老太爷的名字,说,我要烧了你的书房,那是罪恶的源头。老太太说得含糊不清,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