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熙羽听了叶澜这番话,不知如何作答,脑中似乎顷刻间闪过数万种可能……顿了半晌,才插科打诨地问:“澜儿这是要嫁我为妻?”他兀自笑笑,一副与平日不同的戏谑模样,状似不在意,其实正端端等着她的回答。
叶澜一听这话,也顾不上身子疼痛得紧,慌忙抬起双手,在榻上行了个礼,解释道:“殿下实在折煞澜儿了!殿下乃当朝储君,千金贵子,又岂是澜儿可高攀的?澜儿早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从来不敢僭越,更不敢妄想,成为殿下的妻子。”她这一番话自己看来真真切切,一字一句,都高高捧着他,自己做小伏低,放了最低的姿态。
纵然这般委曲求全,却好像还是惹了太子殿下不高兴。熙羽听着听着,唇角的笑容便渐渐消逝了,连带着声音语气,也有些冷硬:“既不是,又何来一生追随?”他心中禁不住有些失落之感,自嘲地笑了笑,抑制不住地说了些浑话,“若是想做个妾侍,吾现下便可纳了你。”此言一出,二人皆惊,熙羽话已出口便后悔了,本还是侧着身子站着,这下一下子转向她。
叶澜听闻这话,却像被人生生掌了嘴,羞愧地原本因伤苍白的小脸儿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回他:“殿下无须烦扰,澜儿方才思虑不周,所言惹殿下误会了,澜儿只是想做殿下身边侍女,悉心照料殿下,以、以报今日之恩。”
为缓解尴尬,梁熙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如此,是我多虑了,今日之事,澜儿不必挂心。”
叶澜抬头,静静地听着他说话,不敢多言。
“再者,我身边侍候的近侍众多,用不着一个侍女。若澜儿哪日真愿一生追随于我,只管来告诉我,权当为太子府添个女主人。”熙羽说完,不再停留,逃也似的,径直出了房门。
门外,因着梁熙羽出门前二人这一番对话,早早来叫太子爷起床的李瑜已经在门外候着许久了。熙羽一出门,他便迫不及待地上前行礼:“殿下。”
“备辆宽敞的马车,”熙羽吩咐道,“多放些软垫子进去。”
“殿下是要今日便启程回京城?”
“嗯,”梁熙羽点点头,“这里敌暗我明,不宜久留。”
李瑜领了命后,又拱手汇报道:“殿下。叶姑娘昨日骑的马找到了……”
“嗯?”
“在后山崖底发现了尸首,应是有人动了手脚,那马服了药或受了惊才一道冲下悬崖去。”李瑜汇报道,“幸而叶姑娘半路坠下马去,这才保住一条性命。”
梁熙羽听着,尽管面色如常,宽大的袖子底下却双拳紧攥,青筋毕现……
北辽,奉天城。
梁熙羽带着叶澜从京城去往北苑时是大清早偷偷去得,回去时,由于他们的马车颇大,确实引了一回注目。
梁熙羽派了最为信任的李瑜前去安置叶澜,便直接去了林府。他计划已定,为了大局着想,一点也不能变化,所谓只动一子,满盘皆输,是他不能够尝试的。他不允许自己失败,也不能失败。可是如今,她,这局上端立正中,最最重要的一颗子,出了问题,又该如何是好?
熙羽骑着马,越接近林府,他的心情越忐忑。若告知林太傅,他大局必乱,落得个满盘皆输;若不告知林太傅,则日日对着倾诚相待,寻女心切的先生和表姨母,他寝食难安。正踟蹰思忖着,已到了林府门前。
小厮毕恭毕敬:“太子殿下。”
梁熙羽微不可见地颔了首,顿了顿,还是进了门去。明明如十数年来每个日子一样,走一条必经之路,他今日,却无由地又想起了五六岁的时候,也是林府的小径上,那是他不似现在这般,孤身一人。那时候他尚且是个幼童,身后总跟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不管他去哪,都吵着闹着要跟着他。
……如今,十多年不见,那当年的小娃娃,也已长大成人,出落地亭亭立立了。
熙羽正回忆往事,胡思乱想着,冷不防地,林夫人恰巧路过,遇见了熙羽。两张如此相似的脸,电光火石之间,他甚至有些恍惚……
“羽儿来了?”林夫人温温和和,也不管尊卑有别,在府中只与他亲厚。
“姨母近日可好?”
林夫人噗嗤笑了:“明明前日才瞧过我的,今日又来问今日可好,太子殿下果然是贵人多忘事。”
在至亲长辈面前,熙羽也不端着架子:“姨母惯会取笑我。”
林夫人等了半天,熙羽后面还是没有人跟上来,她只好自己开口问道:“羽儿自己来的?澜儿呢?”
梁熙羽颇为自责,拱起手,请罪似的:“羽照料不周,澜儿受了很重的伤,正在府中静养。”
“什么?”林夫人愕然,“这不过几日功夫不见,澜儿便受了重伤?”
熙羽沉痛地点了点头,恳切道:“不如带我同先生说几句话,便带姨母一道回府去瞧瞧她。”
林夫人却心切,当下便脆生生的拒绝了,急得直道:“不必了,我现在便去。”
奉天,太子府。
距离太子和林夫人在林府小谈,不过一会子功夫,林夫人已杀到潮汐阁,紧赶慢赶,一道径直到了叶澜的床前。叶澜身子虚弱,动辄便浑身疼痛,此时正在床上躺着……
叶澜正浑浑噩噩着,神志不清,只在自己梦境中挣扎漂流,对外界之事一概不知。林夫人扑到她床前时,见到叶澜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素日里嫣红的唇瓣此时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