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身处小小果壳之中,亦自以为是无限宇宙之王。
是人常处永恒黑暗里,自顾自地在念古老的诗歌。
“我原不知道你居然是喜欢莎士比亚的悲剧的。”
里维夫·里维尔进门后,所见正如此,脱口而出。
天地何宽,宇宙何广?
变革者母舰此前始终藏身在木星另一侧——不用任何星际尘埃或碎石,广大虚空本身就是最可怖的遮掩。
这段时日,他们一直在木星大气中捕捉并封装拓扑缺陷。直至最近,利冯兹推测出刹那·f·清英并不在伽利略号,于是决定发起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可他回来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留恋已有的战果,命令全员撤退。
他行为做事一向慎密,在发起进攻前,大量封装完成的拓扑缺陷就已送往天人号进行二次处理。
利冯兹放下终端,看向心思重重的来者:
“我只是在复读人类的创作,想要探索伊奥利亚的精神历程。倒是你为何而来?这时的你应有你自己的任务,里维夫·里维尔。”
里维夫·里维尔的任务正是护卫和隐藏母舰的离去,接应撤退的变革者。
他面对利冯兹的审视,沉默片刻,神情变幻,然后直截了当地发言:
“他赢不了……他会死!”
两双漂亮的眼睛相对片刻,又互相移开去。
“你在责怪我在毕赛德·佩因到来木星后、却任由他的愿望看着他去送死而不规劝他放弃吗?里维夫·里维尔。”
一个个字,清楚地、缓慢地,似唱如叹。
“可你要知道世上之人终有死,变革者也不例外。可怕的是有些人非死不能回头。与其让他痛苦求存,不如让他干脆利落地在自我愿望满足后的幻象中去死!”
“可这是值得的吗?……”里维夫喃喃,语气之中有哀怜,“为了一场梦想的复仇,却把全部的未来与可能统统舍弃,轻易地把自己的生命断送——难道他觉得他还可以再一次活过来吗?”
——值得与不值得,有价值与没有价值,庸人常会如此思考。
利冯兹垂下眼帘,不愿多言。
他理解毕赛德对他的憎恨,所以更能理解他现在的幻灭。
在里维夫·里维尔离去前,利冯兹却叫停了他,做出一个新的吩咐:
“把rebornin派出去罢,它已经没用了。”
这人的喜怒从不形于色。
他仿佛是天地万物之外的第三者一样,平静地叙述天地万物的结局。
“虽然他们可悲的生命毫无意义,但即将得到一场壮丽的终结。”
在天人既定的道路中,高达驾驶员、甚至天人都是要被牺牲的存在。
但毕赛德在知晓这点后,却仍然坚持以变革者、甚至让他亲自成为高达驾驶员,即使他自己在所有的变革者中最为蔑视人类不过。
认为变革者终将取代人类的同时,却仍然跟随伊奥利亚的意志——
因此,利冯兹可以推测出一点——他居然是最相信人类可以进化为纯种变革者的个体之一。
由于利冯兹对高达驾驶员责任的逃避,原本视利冯兹为最好朋友的他与利冯兹反目。等到利冯兹篡改伊奥利亚计划的尝试出现端倪后,他更是对利冯兹深恶而痛绝之至。
但这一切与刹那·f·清英对天人发起的叛逆与毁灭而比,都何等微不足道!
作为一个自由意志的拥有者,为之诞生的意义,以及愿为之死的意志。
这个变革者来到这里。
这平凡的变革者就在这1.5高达暗黑型之中,向眼前之人发起他生命最后的纷争——
“刹那·f·清英,原名索兰·伊布拉西姆。”
他默默复述这个名讳。
伊布拉西姆,也可翻译为易卜拉欣,于库尔吉斯的流行宗教中乃是伟大先知的名讳,等同于基督神话里的亚伯拉罕。
世人总是怀抱无穷期待与虔诚,从而使用传说中的圣人来为自己的儿女命名,可他们会预料他们的儿女所达到的地步么?
跨过一切无聊的幻想,直达木星天以上。
暗黑的流星与天蓝的流星在这方宙域竞相追逐。
旋转的子弹与飞越的刀刃,擦过机体,侧过身周。
颠倒、徘徊、旋转、后退之际,光束子弹化作急促的流星雨。然后机体粒子喷吐,暗黑型1.5高达与惊异能天使急遽接近并相交,剑与剑相格时候,暗黑型1.5高达却持另一剑趁隙前击,与飞来防御的gn剑单元擦出火花。
一击不成,毕赛德立刻驾驶暗黑型1.5高达后退。
在发现目标的瞬间,毕赛德敏锐地察觉到惊异能天使的武装并不足够、只有具有收放浮游炮的特殊gn剑。
这对他乃是个好消息。
正因曾经亲身经历与刹那的战斗,他才理解到自己仍然有胜机。
并且,这个胜机将随着敌人的成长不断丧失。
而他为了复活,已错过三年多的时光。
是奋死拼搏以求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是等待未来无能为力的结局?
他选择前者,仅此而已。
“惊异能天使为求与els的对话放弃了多余武装。因此,现在它只有一个gn剑5。”伽利略号主控室内,皇对提耶利亚说着,又自我否定地摇头,“大致是我多虑了吧。毕竟与全新的外星生物和解,并共生……真是难以想象,甚至使惊异能天使获得超过一年以上的能源续航。”
理解的尽头只在发觉自身的有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