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省大总管亲自跑了一趟东宫,没有求见太子,却拉着太子内坊的典内去喝了半宿的小酒,临到太子平常燕息的时辰了,方才告辞。
典内满面笑容恭送了绿春走,然后惊得满脸是汗地连滚带爬进了丽正殿,嘶声禀道:“老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求见太子!”
虽说内侍们都好大惊小怪,但这位东宫内侍的大头领吓成这个样子,侍卫们也不敢怠慢,连忙进去禀报。
一时,满面潮红的太子迷迷糊糊地坐在大殿上,有些迷茫地问:“孤都睡着了,什么事儿?”
典内看看满殿好奇看着自己的侍卫,咬了咬牙,提着袍子奔了上去,隔着太子宝座的扶手,低声附耳:“陛下动怒。”
太子一激灵,顿时吓醒了,瞪圆了眼睛问:“因为甚么动怒?”
典内急得直跺脚,一边跺脚一边拿眼睛看四周的侍卫。
太子这才明白过来,忙挥手让所有的侍卫都退下,自己也急得跺脚:“快说快说!”
“……国书已签,走不走都有鸿胪寺有礼部,您又没有领这趟议和的差事,您给他们送得哪门子的行?您是太子,是储君,您是什么身份?前儿咱们才跟西番打完仗。三殿下在前线差点儿烧了他们的都城,您这不跟兄弟站在一边儿,您搭理他们干嘛?
“陛下说,说您,说您罔顾手足之情……”
典内把最后这句话含糊过去,眼看着太子的脸色红了白、白了红,连忙又把另一条轻轻说出来:“肃国公怕是有谋反之意……”
“什么!?”太子惊声尖叫。
典内的脸色白纸一般,又跺脚:“您小点儿声!您当东宫都是咱们自己人哪?绿春的手有多长您又不是不知道!全天下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陛下?!”
太子咬牙切齿:“他敢……”
典内连连叹气。
他家的太子殿下真真的,就特么的是个蠢货!
“殿下呀,您知道老奴是从哪儿知道这些话的?这都是绿春今儿晚上亲自亲口来透给老奴的!他透给老奴,不就是想要告诉您吗?您骂人家干吗?”
太子愣了:“那他是什么意思?”
“……西北战事正酣,肃国公就算有反意,这个时候,陛下没证据也动不了他。所以,上回咱们送了东西去之后,他就病了。”
典内的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几乎是贴着太子的耳朵说了出来。
太子一阵心烦意乱,一把推开他:“你,你容孤想想。”
看着双手捧头的太子,典内觉得,十分想哭。
这就是自己要伺候的,未来的陛下?
若是他只有这么点儿智商,自己还不如去投奔卫王呢……
可卫王殿下是个瘸子!
典内很想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个鸟窝来解解气。
咦?绿总管那可是陛下心腹到不能再心腹的人了。他来告诉自己这些,其实就是跟太子示好。若是他来跟太子示好,那岂不是意味着陛下认为,太子,还有调理的可能?
典内转了转眼珠儿,又凑了过去,低声道:“殿下,这两桩事,是绿春一块儿告诉老奴的。您说,他是什么意思?”
太子茫然了一刻,眨眨眼:“他是在说,这两件事,有牵连!对对!必是如此!这两件事,如何会有牵连……”
“陛下讨厌西番,是因为他们胡说八道,冤枉了三殿下,然后三殿下破了他们的都城……这个明面儿上的。暗地里,咱们都知道,三皇子那是给自己报仇。因为西番人,追杀过他。可是,西番人为什么要追杀三皇子?”
典内费力地启发着太子。
“因为肃国公在边境布置的人,勾结了西番!因为肃国公想要谋反!所以,他要先杀了三弟,然后把这件事嫁祸给我或者二弟,这样,他一石两鸟,就能一口气灭掉两个成年皇子!然后他造起反来,就容易多了!”
太子眼睛发亮地跳了起来!
典内长长地舒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太子英明!”
太子得意地一笑,袖子啪地在空中一甩,接着却又发起愁来:“孤知道为什么不该款待西番了。可是,孤这话已经说出去了……”
“!那值得什么?客照宴,不过就是您别出面就得……”
这样的小事,有毛好愁的?典内刚刚舒坦的心又郁闷起来。
“嗯,也行,就说,孤病了。让舜英,不行,让詹事……也不行,不能让东宫的人主持宴席。嗯嗯,这样好了……”
太子阴阴一笑,“明儿个一大早,就说孤拉肚子,你去卫王府,请二弟带着穆长史过来,替孤给西番使臣送行。陇右挨着剑南,穆跃是从剑南出身的。孤让他跟西番使臣往一块儿这么一坐,只怕顷刻间就有人会发现他们之间的默契……”
典内讶然之余不由得大喜:“太子爷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太子呵呵地笑着,得意洋洋。
……
……
太子病遁,卫王如和煦春风一般,带着同样温润如玉的穆跃,热情款待了西番使臣,席间不仅不卑不亢,还敲打了几句,并做不经意间,出示了西番再度偷袭洮州的战报,责令他们回去好生跟大赞普讲讲道理。
面对着一对儿一搭一档的尖利软刀子,西番使臣只觉得满口发苦。
他赴的是东宫太子的宴席。那个太子就是个笨蛋,所以他才毫无准备地大大咧咧来吃喝一顿。
可这个最阴柔的卫王怎么来了?怎么还替太子坐了主位?
而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