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濯入宫、沈溪入城、秦倚桐得到宣召。
寿春宫里人人都带着一丝倦色。
沈濯一看就皱起了眉头,从自己家里折来的名贵绿梅仍旧拉拉杂杂地便塞给了耿姑姑,口中却不悦地问:“是不是夜里又闹腾了?”
旁边忽然闪出一个老内侍,迎面叱道:“大胆!无品无级的小小臣女,进殿不等通传、不行拜礼,还这样大言不惭、恶语诋毁太后,你可知罪?”
沈濯进寿春宫,已经惯了的随意,听见这话都愣住了。仔细打量一番那老内侍,忽然想了起来:“咦?这位是皇后娘娘的身边的甲申总管不是?这可真是一向少见。敢是皇后娘娘也来望慰太后了?我去给皇后娘娘行礼去。”
甲申有些懵。
怎么她不先低头、不先争辩、不先跟自己矫情的么?
这边耿姑姑才不理他,只管对沈濯叹了口气道:“后半夜心悸,闹了起来。陛下急着上朝匆匆走了。如今皇后娘娘、梅妃和崔署令都在里头。您请这边走。”
沈濯烦恼地拧紧了眉,手里已经利索地把外头的狐皮大氅脱了下来,随手递给了旁边一个小宫女,自己搓搓手,且随着耿姑姑往里走。
甲申这才反应过来,疾忙往前一拦:“太后娘娘为甚么病的大家心里都有数。沈小姐此时似乎不宜入内……”
耿姑姑冷冷地看着他,问:“甲总管,是否非要我进去跟太后禀奏,请了她老人家的懿旨,才能在寿春宫里,抵得过您这位清宁宫大总管的话了?”
“耿姑姑,老奴也是为了太后、为了大明宫的制度……”甲申一脸忠义。
沈濯嗤地一声笑,直接上手,一把推开他:“得了吧!狐假虎威也有个限度。非要让你主子再给太后娘娘惹场气,你心里才算是完了走这一趟寿春宫的差事吧?我尊重皇后娘娘,不等于我会给你机会让太后娘娘加重病情。”
甲申脸色剧变:“沈小姐不要血口喷人……”
耿姑姑的表情已经从冷漠到了警惕,直直地盯着他:“那请甲总管就不要这样多事!”
沈濯大踏步地走进了寿春宫的内殿。
甲申还想再追,却被有意无意急匆匆穿梭来去的宫女们挡住了道路。
耿姑姑调整了一下表情,夸张地烦恼着,提高了声音:“净之小姐,您又不挑不拣,随手折花!”
太后带着喜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净之来了?带了什么花儿?是不是又摘我的老梅树了?”
“皇后娘娘万福、梅娘娘万福。太后又派我的不是。我从家带来的,是绿梅。一会儿耿姑姑插起来您就知道了。呀,今儿怎么这样人多?崔署令,早啊!”沈濯没心没肺的声音清凌凌在内殿响了起来。
甲申眼中闪过寒意。
招手叫过一个粗使老宫女,甲申和颜悦色地问:“这沈小姐天天来寿春宫,太后娘娘也不腻烦她么?”
老宫女面上嘲讽之色一闪,垂下眼:“寿春宫里冷清。太后娘娘常说,一个沈小姐,顶十个临波公主热闹。人老了,爱这种干干净净的热闹。”
一句话把甲申堵得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
老宫女恭恭敬敬:“甲总管还有什么要问的?”
甲申一噎,却仍旧尽力维持着和蔼:“这沈小姐显见的是比各位皇子公主都得太后的欢心了。只是不知,她究竟做了些什么事,能哄得了太后呢?我们娘娘尽心尽力这几十年,可都没得了太后这样的赞呢!”
老宫女皮笑肉不笑起来,鄙夷地看着甲申:“也没什么。不过是把太后的康健和高兴放在所有事情的头一宗上罢了。净之小姐不过是个孩子家家的,哪儿就能跟皇后娘娘比肩了?她又不考虑得失、又不衡量朝堂、又不瞻前顾后思想好处的……”
甲申定定地看着老宫女,忽然哑然失笑:“我倒真是不懂了。怎么寿春宫里,就没一个人不喜欢这位沈小姐呢?”
“太后平安喜乐,寿春宫便平安喜乐。这有什么难懂的?甲总管真会说笑话。”老宫女知道他没得可问了,敷衍了一礼,走了。
甲申双手笼在袖子里,心下倒真的奇怪起来,低声喃喃:“有趣。寿春宫里,竟个个都是明白人不成?”
殿内,太后娘娘满心欢喜地拉了沈濯坐在自己身边,想跟她说话又想起还有皇后和梅妃在,不由皱眉道:“我好了。劳累你们半夜。去吧。等我再不舒坦了,我再叫你们来侍疾。”
这话说的!
邵皇后险些挂不住笑容,看了梅妃一眼,笑道:“梅妃,咱们走吧。太后娘娘嫌咱们碍眼呢。”
梅妃笑得千娇百媚:“这世上谁不喜欢花朵儿一样的小姑娘?这沈家姐儿乖巧懂事,妾身都看着喜欢,何况是太后?若说碍眼,妾身这把子岁数,又被两个孩子缠得憔悴,跟娇娇嫩嫩的沈家小姐比起来,岂止碍眼二字而已?”
边说边站了起来,讨好地对着太后笑一笑,恭敬地走到邵皇后面前,含笑道:“妾身服侍皇后娘娘回去。”
太后娘娘一声不吭。
邵皇后脸色淡然了许多,只管跟太后道别,扬长而去。
梅妃紧随其后,笑眯眯地走了。
太后连一个眼风都懒得给二人的背影送一送,只管怜爱地拉了沈濯的手,问道:“不委屈啊?还跑了来。赶上这么一场,我又没让你收拾她们两个出气,憋得慌不?”
沈濯嗤地一声笑,摇摇头:“不委屈,也不憋得慌。我是怕您担心,来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