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了半天,午时到了。
秦吸了一口气,感觉一下肚子的干瘪,偏一偏头,笑问:“沈净之,你还活着吧?怎么一上午都不出声?不喝水不净手不传话?”
话音未落,队伍的最前头只听见太渊一声高喊:“前面茶棚,休息。”
秦挑了挑眉。
下一刻,只见风色俞樵两个人跑了过来,屁颠屁颠的:“三爷,隗先生请您前头说话。”
秦嗯了一声,跳了下来,回头又看向寂静无声的车厢:“沈净之,你真的还活着吧?我还有正事儿跟你商量呢。”
沈濯清凌凌的声音终于从车厢里悠悠地传了出来:“我没什么正事儿跟你商量。你的命,我救了,我的事儿也就做完了。接下来,自然有人送你去武州。我保你一路无事。至于你我,以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今生不必再见。”
风色俞樵脸色大变,两双眼四束光齐刷刷看向秦。
秦三爷却似没听见一般,依旧乐呵呵的:“行,活着就行。我先去见隗先生。”
说完,马鞭往车辕上一插,踢踢踏踏地,懒散走向前头的茶棚。
这边净瓶从车后闪出身影,探头探脑地看了看秦的背影,小心地叩叩车窗:“小姐,您下车疏散疏散吧?”
没动静。
净瓶瞪一眼马车前头转身要过来的竹柳,自己转到马车前头,恭敬低声禀报:“沈簪一直昏着,中间醒了一次,婢子告诉她咱们正在回京的路上,递了她一杯水。她喝了就又睡了。婢子可能,下的药有点儿重,她得再过一个时辰才能醒。”
沈濯终于哼了一声,喃喃:“蠢货……”又问:“可说了什么?”
净瓶禀道:“想说什么的,但是摸了摸脖子就没吭声。听见婢子说回京,脸上极为欢喜,就喝了水。”
“嗯。委屈你了。不过也无妨了。一会儿他们就走。”沈濯心情不错,还记得安抚下属。
“小姐,坐了一上午了,您得下来走走。不然腰腿受不了。”净瓶柔声劝她。
沈濯迟疑了一下,嗯了一声,自己伸手挑开了车帘。
她在这边慢慢地让净瓶扶着散步,伸展坐麻了的腿脚;那边隗粲予代表她跟秦正经谈话。
“三爷大约不清楚,令姐答应了我们小姐,婚事不算数。”
“三爷应该也不知道,为了救三爷,小姐遣走了家中长辈,悄悄独自留下,冒了极大的风险。”
“三爷兴许会觉得我们小姐这是默许了婚事,但我们小姐的意思,只是不想让家中的孟夫人和北渚先生愧对故友。”
“然而此事,到今天,此刻,可以结束了。我们小姐功德圆满。三爷已经性命无忧。”
“哦,还有,我们小姐出京避婚一事,事先是禀报过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许了。不仅许了,太后娘娘还答应我们小姐,若是她不想嫁,那太后娘娘宁可搬出先帝托梦来,也会让她高高兴兴地过日子。”
隗粲予手摇折扇,摇头晃脑,得意非凡。
这世上有几个谋士能摊上这样的东主?
想干嘛干嘛,不想干嘛,就能不干嘛。
咳!
太厉害了!
秦好奇地看着隗粲予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哦了一声,双手叉在腹前,往后仰了仰,在简陋的藤椅里,寻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隗粲予手指一顿。
这位三爷,可跟小姐及众人打探来的消息里不大一样啊。
停了一会儿,隗粲予决定先不把让他带着沈簪去武州然后回京的事情通知他,而是先,聊一聊。
“这些事,三爷怎么看?”
秦懒洋洋地抬头,茶棚上挑着的粗麻布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洗过的了,脏得令人不忍目睹。
然而他还是透过那棚布,看向高高的天空。
“我怎么看……”
秦悠然得很。
“我是我父皇的亲儿子。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不孝。我这个儿臣,自然是父皇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看什么?我什么都不看。我就等着回京,送了我姐姐出嫁,然后迎娶沈净之。”
秦的双手叠在脑后,怡然自得,笑意盎然。
隗粲予眨了半天眼,从这番话里也没品出什么额外的味道来,因试探着问:“在下听说,三爷在京时,曾跟我们小姐击掌为誓?后来,还曾试图亲?”
秦的腮上终于红了一红。
他溜了隗粲予一眼,目光移开,转向队伍的尾部沈净之正跟那个叫净瓶的女子站在车外说笑。
“那些事儿,都是小孩子不懂事胡来的。当不得真。”
秦漫不经心地一口否定了过去的自己。
隗粲予觉得自己快被噎死了:“三爷,那些事儿,过去了还没半年!”
“隗生,你就是这样跟本王说话吗?”秦的脸色淡了下来,目光凌厉地一瞥。
周遭的空气似是瞬间冷了半个季节。
噫!
这小孩子的杀气还挺足!
隗粲予的手忍不住一抖。
然而,身为沈濯的幕僚谋士西席先生,不能怂!
隗粲予乍着胆子,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殿下,我现在可不是隗生,我现在,是沈净之。”
秦呵了一声,挑一挑眉,斜着眼睛看他:“你现在是沈净之?”
“是,在下代表净之小姐,跟三爷说话。”隗粲予硬撑着直起腰杆。
“哦!沈净之,我饿了。午饭吃什么?”秦不仅将双手枕在脑后,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懒懒散散地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