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给临波找了个好婆家,这么大的事情,沈信言一丁点儿都不知道。
因为他正在为公冶释昨晚刚刚的致意烦恼。
原来老师真的如他所不愿多想,从纯臣的路上偏了方向,直奔着权臣去了。
权臣……也不是不可以。
但排除异己这种事,至少要等掌了权再说罢?
看来天下承平太久,从皇后到太子,从宰辅相公到天下群臣,大家都变蠢了:以为朝争真的这么容易就搞得定,以为当今天子一朝之君,真的就这么容易糊弄。难道大家都忘了他是怎样当的皇帝,又是怎样将二十年前的定天下和十几年前的退北蛮,变成了遥远的从前?
沈信言在朝堂上走了神,忍不住轻轻叹息着摇了摇头。
御座上的建明帝看得分明,挑了挑眉。
“沈信言,你今儿早起,吃的什么膳食?”
“回陛下,今儿早上厨下偷懒,只给臣拿了一笼女儿新教的奶黄小馒头……”沈信言毕恭毕敬,答得顺溜无比。
旁边站着的荀朗、公冶释、汪鸣和邱虎,以及建明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日乃是建明帝召集四十岁上下的这批新晋重臣们议事。
因大家说话比较轻松自在,所以沈信言才有机会走了神若当场有竺相、宋相这些人,他的从来都是精神高度集中的。
“沈卿吃得不错嘛。朕也不过是一碗饮子就上朝了。”建明帝又调侃了一句,才转向众人,肃然道:“竺相和宋相年高,一时难免有精神短了思虑不周,卿等都跟朕不相上下,想必不会比朕更忙。要好生照看国事、集思广益、延揽人才、提携后进才是。”
众人躬身答应。
建明帝转向公冶释,道:“至于你所言出外一事,朕再想想。”
令众人散去,独留下了沈信言。
荀朗素喜戏谑,临走拍了拍沈信言,认真地说:“吃得真的挺好的,撑到下晌没问题。”
众人哈哈大笑出去了。
沈信言有些发窘,对着建明帝欠身:“臣失仪。”
建明帝摆摆手,笑道:“跟他们这样闲聊,你这颗聪明脑袋里不转点儿别的就不对了。来,说说,公冶释为什么想要出外了?”
“此事,陛下当问宋相啊。臣……”沈信言推脱。
“宋相来说,无非是朝廷天下那篇话。朕都能背出来了。你来说,别藏着。”建明帝对宋望之的表现最近颇有些不满。
沈信言默了一默,方道:“臣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要出外。但却觉得,他提出去秦州,也是好事。”
建明帝神情一凝:“好在哪里?”
“西北若有事,陇右需给曲伯爷预备几位帮手。公冶释虽然没有地方治理的经验,却是个头脑清楚的人,对大局判断自有其独到之处。为曲伯爷查漏补缺,再合适不过。
“现任的那位秦州刺史因不服水土怨声载道了许多年,吏部也答应了他今年必给他个说法。臣看公冶释大约也是为了这个才提到秦州上。
“原本荀朗在地方上是驾轻就熟的,他去的话,陛下是最省心的。但如此一来,朝堂上却没有了能深刻理解西北地方的人。臣一直都在江南、西南,北边的民俗、行事,毕竟还差了一些。如今荀朗在朝,臣实际上是松了一口气的。
“另外,去年去六部观政的进士们,臣觉得陛下若是有暇,也可以慢慢看看了。有动作麻利的,也可以放到外任去。毕竟这一两年,朝廷需要的米粮赋税要多一点。他们年轻,更锐意进取一些。有些事多经历一下,日后也好派大用场。”
沈信言缓缓道来,却侃侃而谈,与素日里不太喜欢纵论朝政天下的做派,有了一丝不同。
建明帝一字一句都听进去了,颔首道:“你说得很是。朕会仔细思量。”
笑着让他去忙。
但是等他一走,建明帝立即转头问绿春:“沈信言和宋相闹别扭了?”
绿春眨眨眼:“沈侍郎病倒那日,恰逢宋府宴请,他就没可以上朝了,宋府又派人相请,他还是没有去。”
“哦?”建明帝的嘴角逸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沈信言终于开窍了啊!”
绿春想一想,又道:“老奴还听说,似乎,宋相动过心思,要给宋三公子娶了二小姐回家。不过还没开口陛下就下了赐婚旨意。然而最近,宋相那长女因丈夫非要纳一个宠妾,已经私自办了和离。估摸着,十天半月的,就要大归回家了。”
建明帝把这几则消息在心里一转,不由得冷笑一声:“宋望之最近的吃相越来越难看了!”
绿春表情懵懂。
“他让公冶释出外,再把悄悄和离回家的女儿往他任上一送。一边牢牢绑住了一个能干的人才,另一边还不让他女儿的丑事天下皆知。端的打得好算盘!你去把他女儿和离的事情宣扬出去。”
建明帝拧眉敲着桌子:“只是不知道谁家有那已经年岁高大的女儿,可以嫁给公冶释的。”
这种事,绿春就插不上嘴了,低头下去。
……
……
沈信言坐在书房里,苦笑为难地搓着额头。
隗粲予和北渚心满意足地从外头回来,一进门便看到他的窘相。
“侍郎这是怎么了?”隗粲予好奇地探问。
沈信言看了北渚一眼,含笑摇了摇头:“无妨。”
北渚了然一笑,施施然坐了下来,转头对荆四道:“烦请转告净之小姐一声,我有些话,须得与侍郎、小姐恳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