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家中那二位先生。隗生么,为人放诞狂妄,一心要从进士出仕。臣不欲强人所难,正要也再打磨他两年。所以允了他过两年考科举去。
“至于那位北渚先生,他姓阮名止,字至善。此人听说乃是绝世大才。当年臣在益州时,他的几个学生在行走于川蜀和西番之间,颇会挣钱,而且,挣得还都是西番的钱。”
说到这里,沈信言和众人都不由呵呵一笑。连建明帝的脸色也转晴了三分。
“臣因此对他十分有兴趣。所以那年妻子们回乡,我还特意嘱咐了去寻他。他却避而不见。
“今年他到了京城,家里才请到了此人。”
沈信言踌躇起来,似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建明帝挑了挑眉:“一个谋士而已,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沈信言苦笑起来,双手一摊:“这都在我家待了快一个月了,一个主意都不出,只说要看我家的本事,要看我的心胸。这,这养人不用米吗?!”
蒲备被他这一句话逗得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建明帝也笑着瞪他:“不许这样阴损!”
“原本这只是臣家里的一件私事。但先有卫王殿下当面询问,后有竺相宋相颇感兴趣,那臣就不如跟陛下说了。
“您看,要不您把阮先生接出来?找个宅子安置一下,然后给他个差事做做。
“若真是大才通天,那臣家里那座小庙,的确容不得这尊大佛。若是名过其实么……呵呵……”沈信言看着建明帝眨了眨眼。
这还是沈信言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儿,展现出他和建明帝之间直来直去的对话方式——或者说,这还是头一回沈信言明目张胆地对竺相等人炫耀圣宠。
建明帝却没有察觉一般,默然思索,缓缓颔首:“赐他个小宅子不成问题。他若是服侍的人不够,起居不便,朕也都可以赏他。但是官职嘛,总要拿点硬货来换。不能因为他名气大,教的学生厉害,朕就默认他这个当老师的,也能摆弄朕的天下啊!”
摆弄,朕的,天下!
竺相和宋相顿时都变了脸色,后脊背嗖嗖地发凉!
难怪沈信言不肯再把北渚留在家里!
陛下心里,原来是这样看待这个名气当世第一的谋士的!
看来,那座所谓的赐宅,就是软禁之所了!而那些“服侍的人”,说不得就是去监视他的人,同时,也会监视那些去“拜访”他的人!
沈信言——
直接把北渚给卖了!
每个人看向沈信言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这个北渚,究竟是哪里得罪沈信言了?!
“陛下,您这样可就不厚道了……”谁知道沈信言又抱怨了起来。
建明帝眉一挑:“沈信言,你大胆啊!朕哪里不厚道了?”
“我让阮先生出来做官,是为了您能让他的才干为朝廷所用。他那一肚子挣钱的本事,我才能名正言顺地用在户部。可如今,您又摆出一副,他可以不说话不帮忙不做事,还有人养着的架势来——”
沈信言再次摊开双手,“那换我我也不做事。我白住着一个好宅子,还有人服侍着醉生梦死,我巴不得呢!
“这一来,北渚舒服了。臣怎么办?咱们今儿说的可是,请陛下给国家银行这件大事,给臣找帮手!”
沈信言竟然有本事把话又绕回了正事儿!
竺相捻须笑着看向宋相。
宋相冷淡地别开脸,却又去帮沈信言的腔:“这才是正解。陛下,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商量出一个户部右侍郎的人选吧。”
哦?
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了北渚先生的事情?
建明帝不动声色,从善如流。
这个商议到了最后也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眼看着午时,众臣告辞。
建明帝喊沈信言,想问问他关于赐婚的事情,谁知这厮竟然大袖一扬盖住了后脑勺,另一只手拎起来袍襟,一溜烟儿,跑了!?
建明帝张着嘴看着他的背影,“这这”了半天,问绿春:“刚才那个人,是沈信言?!”
绿春已经笑成了掩口葫芦:“呵呵,是,呵呵,看着背影,有点儿像……呵呵……”
建明帝哈哈大笑,摇头放过。
罢了,反正旨意已经赐下,以后再说也是可以的。
……
……
邵皇后亲自指点邵舜华的针线,教她这一针怎么藏,这一根线又怎么走。
一向自诩一应规矩礼节都是出自宫廷的邵家大小姐终于被磨得没了傲气,乖乖地笨拙地学着怎么从最简单的衣服做起。
司宝司又来送新出的烧蓝步摇。
邵皇后又叫了邵舜华到跟前,含笑让司宝给她讲解这步摇的制作方法。
邵舜华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作为一个世家闺女,邰国公的亲孙女,当朝皇后的内侄女,她用得着知道这些吗?
好容易敷衍到宫人都退下,邵舜华僵硬地坐在一边继续练习针线。却听见邵皇后凉凉开口:“若是想留在宫中,整日里打交道的,可就是这些事情。你不乐意学,有的是人乐意学!”
邵舜华猛地瞪圆了眼睛看向邵皇后。
清宁殿里,除了姑侄两个,一个旁人都没有。
邵舜华咬了咬唇,扔下了手里的针线,扑到了邵皇后的膝前跪倒,讨好地笑着:“姑姑,我学,我都学,我保证好好学。”
涂着大红蔻丹的纤纤玉指伸出来,轻轻地在她额头一点:“你呀!我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