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张太医,沈信行迟疑了一会儿,去了外书房。
北渚和隗粲予正与来看望沈信言的沈信成和沈典一起谈天。
见他来了,大家都站起来互相厮见。
沈信行不惯绕弯子,沉吟片刻,便直言相询:“大兄明日朝堂事,该怎么办?”
沈信成和沈典自知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发言权,知机地站起来告辞了。
隗粲予因与沈信行更熟悉些,便笑问:“三爷觉得呢?”
沈信行犹豫片刻,道:“我知大兄从不会无的放矢、空口白话,他既在朝上说出明日早朝奏本,就该是已经有了成形的想法。不知可曾写下来了?”
北渚先生眉梢一动,看了看隗粲予,微微颔首。
隗粲予笑了笑,命荆四:“去请二小姐。”
沈信行的眉心蹙了起来:“我等男子商议朝廷政务,关内宅妇人甚事?不要去唤她。”
北渚先生便微合双目,且听窗外蛙鸣。
隗粲予呵呵笑道:“三爷,我与阮先生,毕竟是大爷的幕僚,二小姐的西席。若要我等说话做事,好歹得有一个东主点头罢?”
沈信行的脸上有些不好看起来。
“这奏章大爷已经草就,只是不曾誊抄。不知三爷有何想法?”虽说是去请了沈濯,隗粲予却没有刻意等她,而是先行跟沈信行商议起来。
这个举措取悦了沈信行,他极快地开口:“若果然如此就太好了。请先生工整誊抄,明日我替大兄交到户部尚书手中便是。”
隗粲予看着他,和颜悦色:“若是蒲尚书把这奏章窃为己有呢?三爷可能说得清楚?”
沈信行语塞。
“我与阮先生的意思,既然大爷病了,那就先请假。其他的事,天也塌不下来,等他好了再说吧。”隗粲予的笑容格外漫不经心。
“那怎么行?!”沈信行正色道,“我大兄一向言必信行必果。他虽病了,但既然在朝堂上立了军令状,便自然要办得妥妥当当。我大兄的名声,不能有瑕疵!”
沈濯从外头走了进来,却不多说,对着沈信行行了个礼,且在一边坐了静听。
隗粲予双手一摊:“那三爷说怎么办呢?”
沈信行牙一咬:“大不了,我替大兄去朝上交奏章!”
“那陛下若是问起奏章上的细务呢?”隗粲予追根究底。
“……先生必是知晓的,还请先生为我讲解。”沈信行不耻下问,站起来拱手就要冲着隗粲予拜下去。
隗粲予忙跳起来扶住他:“别介!这个东西,我可给你讲不清楚。三爷,术业有专攻啊!您只爱读书,对天下财货流转一无所知。这仅有一夜的时间,我就是讲死,您也听不懂。更遑论给陛下讲清楚了。”
沈信行呆住,颓然坐下,双手撑着膝盖,沮丧道:“我大兄的一世英名……不能这样毁了……”
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北渚先生睁了一只眼,瞟了瞟他,又合上了。
“不就是一场病,爹爹的名声毁不了。三叔明日把奏章一交,有人问,您就说不懂不就完了?”沈濯掂掇着沈信行的面色,把他的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隗粲予正颜厉色:“那可不行!到时候,皇上说,让你家懂的来说。那您是打算把我交出去啊,还是打算把北渚先生交出去?”
话说得缓慢,却令沈信行勃然变色!
“不行!谁都不能交!”
这件事上,沈信行可是拎得清得很!
交出去了,就不定落在哪位权臣手里,到时候,这样大才的先生,岂不是成了人家的幕僚?那兄长这大费周章的,倒为旁人做了嫁衣?不行不行不行!
“先生再想个办法吧。我总舍不得让兄长的名声蒙尘。”沈信行愁眉苦脸。
隗粲予笑眯眯地看向了沈濯。
沈濯读懂了那个眼神,心头微动,却立即摆手拒绝:“隗先生别看我!我不是小孩子了!十四岁的姑娘家,这个时候若是去宣政殿出了个这个风头,日后可就成了人家的笑柄了!我不去!”
回头不定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如今御座上的那个皇帝老儿又不是什么好鸟!
不去不去就不去!
沈濯就差跳起来转身跑了。
沈信行深以为然,也不赞同地摇头:“成何体统?!”
隗粲予双手一摊:“可以倚小卖小啊!难道朝上还有什么人好意思难为她不成?”又对着沈濯“苦劝”:“古有木兰代父从军、缇萦闯宫救父,二小姐,你一向也是胆大的女中豪杰,如何就不能替侍郎大人将这一份小小的奏章呈上?又不用你说什么。旁人问,你说你不懂,理所应当嘛!”
沈濯瞪他:“那若是陛下跟我要家里懂的人来解释呢?”
隗粲予坏笑一声:“你可以低头不语,甚至抹眼泪啊!”
我……
这是什么操作!?
沈濯被他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信行反而觉得这话有道理,犹豫地看向沈濯:“微微,要不,你试试?”
沈濯哭笑不得:“三叔!他们逼着爹爹明天要新政,爹爹明天就得给他们。若明儿他们逼着爹爹三天内把左藏案破了,难道爹爹也非得照他们说的做?!就不去,他们能奈爹爹何?
“谁觉得爹爹是装病,好啊,来家看啊!我正巴不得有人送上好补身的珍贵药材来呢!就算爹爹用不着,太爷爷和祖母可都合用得很!”
沈信行觉得这才是小女儿家的无赖法子,摇头不理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