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明帝宣布散朝。
众人三三两两地走开去,路过有些愣神的沈信言时,都或善意或恶意地,冲他微微颔首。
秦焓走至他的面前,高高扬起了嘴角,眼底却殊无笑意:“沈侍郎不要在意。”
沈信言抱拳欠身:“殿下言重了。”
“本王知道你肚子里有许多好货,不逼一逼你是不肯拿出来的。如今这招投标办法已经推行开来,接下去,各司只要照做便好。沈侍郎该把目光放在为天下生财的新点子上了。好好想想吧。”偏秦焓话还说得格外亲热。
沈信言微欠着身,丝毫不以为这是挑衅,恭谨低头答道:“殿下看重,实不敢当。”
秦焓始终不见他看向自己的脸,眼底寒气愈重,索性伸了一只手拍在他肩上:“沈侍郎,就是你自己刚才说的,明日早朝,大家都等着你的奏折。”
沈信言再一躬身,依旧垂眉低目:“是。”
秦焓一歪一歪地走出了朝堂。
然而,再也没有一个朝臣敢似从前一般无视于他。
成了亲的卫王,好像,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宝剑啊……
这可真让人……
众人都走光了。
沈信言站在空空的紫宸殿里,有些疲累地抬起头来,看向大殿穹顶上雕刻的威猛飞龙,有些失神。
究竟是什么,令一向低调的二皇子,开始锋芒毕露?
三皇子远行回不来?
还是太子有什么把柄递在了他手里?
而且,为什么陛下没有出声喝止?甚至眼睁睁看着他这样在朝上对着重臣咄咄逼人?
沈信言抬头捏了捏额角,长长地吐了口气,转身朝外走去。迈过大殿高高的门槛时,险些绊了一跤。还是守门的小内侍赶忙扶了一把。
绿春站在地叹气摇头。
建明帝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冷声问:“你觉得他可怜?”
绿春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忙回身疾步退开跪了下去:“老奴不敢。”
建明帝歪头看去,过了一瞬,却道:“朕也觉得他挺可怜的。被朕害成了这个样子。不过,只要他对得起朕,朕总归不会负他便是。”
说完,负手而去。
绿春喜动眉梢,笑嘻嘻地跟在建明帝身后,低声笑道:“陛下何许人也?他沈侍郎既然受了陛下的恩宠,就必得有那个担当,能扛得起天下的质疑!若不然,岂不是在说咱们英明无匹的陛下,看差了人?!”
建明帝一眼瞪过去:“拍个马屁还不伦不类的!”
绿春连连躬身认罪:“老奴这张嘴最笨,老奴回头一定好好练练!”
建明帝若有所思:“是啊,二郎何时有这般灵便的口齿了……这可真是奇了……”
……
……
东宫。
太子眉头紧锁:“太傅不让孤防备二郎,可是二郎今日举措,实在不像个没野心的。太傅觉得呢?”
竺相先安抚他:“殿下先不要自乱阵脚。卫王爷那边,臣已经布置了人去查。”
“查什么?”太子抬头看他,满面疑忌。
“查查卫王爷是何时有的这般口齿,这样才学。也查查这回新罗公主究竟都带了什么东西进来,令卫王爷有了这般底气和胆魄!”竺相的眼神中,闪过了少见的杀气。
太子的脸上也都是冷意。
二人正说着,外头人报:“皇后娘娘驾到。”
太子和竺相都站了起来,邵皇后疾步走了进来,喝命二人免礼,挥手令服侍的人都下去,便急急问道:“本宫听说朝堂上二郎给你难堪了?”
太子面色一寒。
竺相心中叹息,口中还得分解圆场:“不曾有这样事。皇后娘娘容禀……”将事情前后说了,解释道:“卫王殿下想必是急着替太子殿下说话,所以才急了些,一时便忘了君臣兄弟上下。这也可恕的。”
邵皇后稍稍心安,露了笑容出来,拉了太子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百般怜惜:“我儿不必多想。二郎的腿那个样子……历朝历代都没那个规矩。你放心吧。你父皇心里明镜似的。”
当着竺相,被皇后当成稚童哄劝,太子有些不自在,微微用力挣脱了皇后的手,立了起来:“母后安心。前朝事自有父皇和太傅教我,儿臣自会用心学的。”
邵皇后手中一空,面上一凝,马上又笑了,颔首道:“是本宫急得没了分寸。太子和太傅勿要见怪。如此,太傅留下与太子一道用午膳罢,本宫去吩咐他们另备了好菜来。”
两个人都不想驳她的面子,笑着欠身拱手:“多谢母后\皇后。”
邵皇后随即去了。
太子便又与竺相低低地讨教了许久兄弟君臣相处之道,一起用过了午膳,竺相告退。
喝了几盅醉花阴的太子有些头晕,燥热得甩开了外袍,丢下冠带,扶着一个小内侍,踉跄着往内殿走。
“太子殿下,臣妾见驾。”黄娇娇那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子狠狠地皱起了眉,一把推开前来搀扶的娇媚女子,怒道:“你一个内宫妇人,不在自己殿里好好呆着,什么空儿竟然跑来丽正大殿来了?来人!这样没规矩的东西,给我绑了送去太子妃那里,让她好生管教!”
黄娇娇倒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臣妾自入东宫,还不得太子恩宠,怎配称妇人?太子妃醋妒成性,不肯给臣妾安排侍寝,太子不能不管啊!”
太子满面厌憎:“本太子尚无嫡长子,如何会令侧庶有孕?下去!不知羞!”
小内侍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