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气得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沈濯满院子跑:“你就不能消停下来?这才禁足了你几天?你爹爹照看你太爷爷还照看不过来,你还要去添乱!沈微微,你给我站住!”
“娘!是正事儿!真的有正事儿!您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娘您再这么不讲理我以后有事儿就都不跟您说了我直接去找爹爹!”沈濯跑得飞快,最后索性一阵风似的去了桐香苑。
她还是得跟韦老夫人交代一声儿,不然怕老人家担心。
韦老夫人自然是不愿意让她出这么远的门儿的,但是沈濯给出的理由实在是很难拒绝:“我今年都十四了。爹爹还能因私走几趟远路?出嫁前,我无论如何再也赶不上第二回了——他总不能出门办差的时候带上我吧?那御史台不拿弹劾的奏章砸他才怪呢。我想跟着爹爹去。”
叹口气,韦老夫人把她搂在怀里,命人去把头顶依旧在冒烟的罗氏叫了来,劝道:“让她去吧。她爹爹忙,这一年能跟她坐下来说话的工夫加起来,满打满算只怕也没有二十个时辰。好容易走一趟老宅,一路车马舟船的,他们父女俩倒能安安生生地聊聊天。”
听着这个理由,罗氏怔住了,再看看女儿躲在祖母身后祈求满满的小脸儿,满腹的怒气一下子无影无踪,叹了口气,指着沈濯的鼻子,轻声叱道:“你就折腾吧!我看你还能折腾出甚么花儿来!”
这就是允了!
沈濯眉花眼笑地上前给罗氏行礼,又狗腿地给她捏肩:“娘,我知道您喜欢吃那边的笋子,我这趟回来多多地给您带!还有祖母,我知道您稀罕那边的点心,我保证带了材料回来,亲手给您做!”
罗氏瞪她:“你不惹祸就是好的了!我可不指望别的!”
所以等沈信言约了沈信美,打算轻车简从快去快回的时候,忽然发现队里多了两辆车:一辆车上,自家的宝贝女儿带了丫头笑嘻嘻地从车窗冲他招手,车辕上是臊眉耷眼的荆四,另一辆车上,沈信明和隗粲予笑嘻嘻地冲着他拱手。
沈信言哭笑不得。
沈恒捋着胡子告诉他:“我允许的。走吧。别误了行程。”
待到上了船,沈信言把调皮的小丫头拎到了自己舱里,责问:“这一趟千里迢迢,你上回没累够么?这是偷跑的还是祖母母亲准了的?”
隗粲予跟着脚踪儿进来,袖子甩甩选了个座儿坐下,大言不惭:“二小姐带着在下去江南弄一件大事。侍郎忙你的,我们不用你管。”
这两个惹祸精!
沈信言只觉得头疼无比,苦笑道:“微微,你若不告诉爹爹你去吴兴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就不怕爹爹在老宅乱说话,搅了你的好事么?”
沈濯陪笑着给他沏茶:“爹爹,您别听隗先生胡说。我原本就打算仔细跟您商议的。”
隗粲予摸鼻子,翻白眼,撇嘴,一脸的“你说瞎话不打草稿”。
三个人都坐稳了,沈濯轻声将裴姿那天来告诉自己的话都说了,道:“这件事,显而易见是太常寺和殿中省里有人勾结着贪渎了。”
沈信言默然,捻须,点头。
“何官无私,何水无鱼?这本也是常事。然而今年却未必能就这样囫囵过去。”沈濯轻轻地点了点父亲。
沈信言眼睛一眯:“你是说,太常寺正卿刚刚换了人做,而管着给钱的户部又多了一个为父?”
“正是。虽然我不知道新来的那位汪鸣之前都有什么丰功伟绩;但跟他一批上来,去替了父亲礼部侍郎的荀朗,可是在幽州任刺史的。”
沈濯不太喜欢解释这些,但毕竟要跟父亲把事情聊透,自然要耐着性子,“幽州自古是军事重镇,能在幽州把刺史做到让皇上一口气调来接替父亲您,可见这位荀朗必是个有大才干的。如此类比,汪鸣就算没有父亲厉害,只怕也差不到哪里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从蒹葭郡主到甘棠长公主,都已经对这年中赐下的衣衫这样不满,想必话风会很快就吹到陛下耳朵里。那汪鸣若是竟不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地清洗太府寺,那就只能说明,陛下和宋相都瞎了眼。”
沈信言不得不承认女儿说得对,然而:“这跟你去吴兴有什么关系?”
沈濯贼贼一笑:“爹爹,我在挣钱啊!您忘啦?太爷爷的铺子,我可没让他都换到京城去。如今在江南地面上,太爷爷至少还留了三四间绸缎铺呢!”
绸缎?!
这丫头!
竟是打上了宫中采买的主意!
沈信言的脸色沉了一沉:“微微,爹爹还未履新,你就想让爹爹徇私了?”
户部侍郎的闺女,去抢太府寺的绸缎采买生意……
这样好的刀柄,就这么着,直直地递给御史台么?
“爹爹呀!你怎么对你女儿这样没信心?我是那个坑爹的人么?”沈濯撅起了嘴。
隗粲予得意地哈哈大笑:“沈侍郎,你放心!我们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保管不会让你牵涉进此事半分!”
看着她二人自信满满的样子,沈信言心中一动:“所以,你带上了你信明伯?”
沈濯这才重又高兴起来:“爹爹好快的心思!”
“可是此沈彼沈,不都是一个沈么?”沈信言有些犹豫。
“那怎么同?”沈濯贼笑着挽了父亲的胳膊,悄声道:“我跟您打个赌,日后咱们家跟信明伯家,保准不是同宗同族!”
沈信言心中一顿。
上船之后,似乎沈信美和沈信明,格外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