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呆呆望着面前那份明黄卷轴足足半天。土木堡兵败的消息传来时,他只是代理朝政,那个位子,和他咫尺天涯,他从不敢去想,有一天会真的祭拜宗庙,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帝。
可以王直于谦为的文官们硬把他逼上这个位子,被文官们逼迫继位时,他害怕极了,当皇帝要批奏折,要御驾亲征,搞不好还会被俘,实在是天下第一危险职业,所以他极力推辞。可是文官们步步紧逼,以亡、国相威胁,他不继位,大明就要亡了。
他是朱氏子孙,怎能坐视亡国而袖手旁观?无奈之下,只好勉强同意,可心里还是很害怕。祭拜宗庙的路上,他在御辇看到路上行人匆匆,朝城门蜂拥而去,才知肩上责任重大。
接下来,于谦调勤王之师进京,安抚民心,准备粮食,修补城墙,慢慢让京城臣民上下一心,为保卫京城而努力。百姓们自出城背石块回来,自帮忙修补城墙,各地勤王之师正在赶来京城的路上。
可是,现在,瓦剌军被击退了,也先被赶回草原了。之前所做的一切,没有价值了。
可是他怎么办?他已经祭拜过宗庙,成为皇帝,年号景泰,明年就改年代。难道把帝位拱手让给那个把十多万人埋葬在土木堡,连自己都被俘的哥哥?朱祁钰满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
权力是毒药,尝过这味毒药的滋味后,谁能不上瘾?先前也先随时可能打来,大明风雨飘摇,军权在握的于谦还是对他恭恭敬敬,满朝文武谁敢不揣测他的心意?坐上这个位子,跟代理朝政实是大大不同。
何况,他没有经过哥哥同意就登基为帝,哥哥回来,能容他吗?历朝历代,哪个走下帝位的皇帝能活下来?不当皇帝,活不了了啊。
他祭拜过宗庙,得到文官拥戴,何惧之有?
朱祁钰长长吁了口气,拿起这卷圣旨放到烛火边,圣旨很快化为灰烬。
于谦静静坐在桌前,疲惫阵阵袭来,这些天,他每天睡不足两个时辰,一心扑在布置京城防御上,只恐也先兵临城下,他却没有做好准备,京城一攻即溃。眼看人心一点点聚起来,每天逃出京城的人数逐渐减少,以至绝迹,他很是欣慰。
现在京城初具防御之力,最快的勤王之师已到昌平,太上皇却击败也先,即将班师。谁也没有料到太上皇有击败也先的能力,更没有料到也先会败得如此之快。
现在怎么办?让勤王之师原路返回吗?也先奸诈,万一折返怎么办?到时拿什么防御?
于谦抚了抚额角。
随从来报,王直来了。这位同意把朱祁钰扶上帝位的忠厚长者。自从陪同朱祁钰祭拜宗庙回来后,就退居二线,让贤于谦。
于谦迎了出去。
“延益,这件事,你怎么看?”在书房坐下,王直急急忙忙道。他担忧死了,现在的局面,虽没有外敌,却比外敌来侵更为凶险,一个处置不好,文官们是集体掉脑袋的节奏啊。
于谦半天没有吭声。
王直就这么眼巴巴地等着。
烛花长长垂下,烛火有些昏暗,照在于谦没有表情的脸上。
外面传来三更梆子响。
王直道:“明天早朝,定然议迎圣驾,老夫的意思,太上皇还朝,必须隆重。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有说,于谦却明白,道:“太上皇北狩回朝,礼仪自然应该隆重,只是太上皇依然是太上皇。”
朱祁镇回京,哪怕打了胜仗回京,可新皇已立,再难更改,他依然只能是太上皇。
王直也是这么想,该有的礼仪得有,可大位已定,实难更改。
两人的态度,也是文官集团的态度,他们既是从朝局稳定的角度考虑,也为自身考虑,朱祁钰是他们扶上去的,这是事实,避不开。
早朝如期举行,大家都知道,今天要商议太上皇回归的事,人到得特别齐。参拜完毕,没人吱声,大家特别有默契,今天要不是特别大的事,就别拿出来添乱了。
王直出列,奏道:“皇上,太上皇大胜即归,臣以为……”
一句话没有说完,朱祁镇已拂然不悦,道:“朕有些不适,退朝。”
群臣愕然,一件事没议,王老大人话还没有说完,你就喊退朝,是什么道理?太上皇打了胜仗,隆重迎他回京,不是应该的吗?
众人怔神的功夫,朱祁镇已经走了。
“这……”王直傻眼,这是怎么回事?
于谦冷眼旁观,心里了然。
接下来几天,朱祁钰干脆称病不见朝臣。
土木堡到京城很快,八百里加急一天就到。朱祁镇想到能很快回京,很开心,整天笑容满面。
可一天又一天,眨眼七八天了,没有接到朱祁钰只言片字。
皇帝或是太上皇回京,当然不能像平常人一样,说走就走,走到哪算哪,那是得有相应的礼仪,一步也错不了的。
一般来说,要拿什么规格迎接朱祁镇,大臣商议之后定下规格,交由礼部操办,同时,消息也送到土木堡之边,朱祁镇心里有底不是。
现在把他和大军晾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宋诚心里明白,只是这话不好说,要不然有离间人家兄弟骨肉之嫌。
这天晚上,朱祁镇吃完晚饭站在帐前的空地上遥望京城的方向,沉默不语。
“皇上。”宋诚走过来,参见后,道:“这里距瓦剌极近,皇上可曾想过率军北上,把瓦剌纳入版图?”
朱祁镇不解地看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