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大堂之上寂静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刘备和闵纯身上。
面对刘备丝毫不带情绪,内里却咄咄逼人的问话,闵纯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伯典兄,你又知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况下凑齐一万四千金,买了这个幽州牧呢?”刘备盯着闵纯,继续问道。
被人问到这份上,闵纯就是再不想回答也不行了,他稍稍思索了一下,闷声答道:“在下蜗居冀州,对幽州之事不甚了解,还望刘使君不吝赐教。”
刘备笑了笑,又抬起视线环视四周,朗声说道:“想必诸公也都很好奇,我刘备为何会如此寡廉鲜耻,对买官之事直言不讳?”
接下来,本该是宾主相宜,其乐融融的酒宴,就变成了刘备一个人的演讲台。
“中平年间,边章韩遂聚集十万羌人叛乱,朝廷为速战速决,从幽州征发三千名乌桓突骑,不曾想乌桓手里丘力居早有反心,勾连渔阳大豪张纯、张举,趁机起兵谋反,张纯自称弥天大将军、安定王,张举自称天子,寇略州郡,杀害吏民,这等大事,诸公应该都听说过。”
众人齐齐点头。
“只是诸位不知道,乌桓与鲜卑各部为了等到这样的机会,已经暗中谋划多年,就在张纯张举起兵之时,上谷郡乌桓大人难楼勾结鲜卑大首领和连,袭杀了护乌桓校尉箕稠,丘力居率领三郡乌桓十几万人马,在右北平设下埋伏,重创白马义从,连幽州中郎将公孙瓒也战死沙场,以身殉国。”
“竟有此事?”沮授听得大惊失色,不禁出言问道。
虽然身为文官,但比起政事,沮授更喜欢运筹帷幄,对边地军事也有些了解,知道幽州边军的主力就是白马义从和护乌桓校尉部两支精锐骑兵。
若是按照刘备的说法,这两支边军的主帅先后遇害,部队遭受重创,为何冀州这边却是丝毫没有被波及到,甚至连知道幽州爆发叛乱的人都很少?
刘备见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便继续讲述起来。
“白马义从乃是驰骋边疆多年的劲旅,即使被数十倍于自己的敌军团团围住,却仍然死战不退,连番鏖战,将丘力居大军牵制在辽西一带十几天之久,正是依靠他们用性命和鲜血争取来的这十几天时间,幽州乃至冀州、青州的千百万黎民才有了一线生机。”
“值此危难之际,我辽东派出所有人马,征发所有船只,星夜进军,横渡渤海,三日三夜未曾停歇,疾行二百里,救下白马义从残部,并将丘力居主力拦阻在辽西一线,使数百万幽州百姓免遭兵灾。”
正在众人听得入神,门外却传来一声响亮的赞叹,“好壮士!”
刘备愕然转头,却见一名中年汉子迈步进来,此人身高七尺有余,面容冷峻,皮肤粗糙,颌下几缕焦黄胡须,眼神锐利,一进门就不断地上下打量自己,不由得出言问道:“阁下何许人也?”
“平原麹义,见过刘使君。”这名汉子爽朗一笑,自己报上家门,刘备听得此人姓名,心中又是一惊。
麹义,这不是在界桥之战,用八百先登死士和千张强弩大破白马义从,阵斩公孙瓒麾下大将严纲,并缴获甲首数千级的猛人吗,他也是韩馥手下?
没等刘备说话,韩馥却已经火冒三丈,他站起身来瞪着麹义,怒声喝道:“麹义,你不在清河戒备青州黄巾,却擅自跑回邺城,究竟是何用意?”
“青州黄巾势大,末将麾下兵马不足,此前多次请求州府调拨兵甲器械,用来征募士卒,却一直没有音讯,故而亲自回来求见使君,还望使君以国事为重。”面对韩馥的质问,这麹义却是满脸的不在乎,看他二人表情,似乎是早有龃龉,只是赶到今天爆发了而已。
韩馥见麹义说得理直气壮,便强忍怒气,压低声音说道:“今天有贵客在,你先回去。”
“我也仰慕刘使君已久,怎能说走就走,失了礼数?”麹义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在末席找了个位置,挨着审配坐下,然后对刘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使君刚才讲到哪里了?”
刘备是行伍出身,对这种粗豪汉子一向是颇有好感,当下便继续讲述起来。
“我辽东军在数百里战场上处处设防,唯恐乌桓大军劫掠百姓,致使生灵涂炭,时任幽州刺史的刘虞刘伯安却轻信胡人逃奴阎柔之语,以擅开边衅为由,上奏朝廷,要求将我革职查办。诸位请扪心自问,若是把你们放在我的位置上,该不该为了所谓的清名束手待毙,任由数百万幽州百姓失去庇护,被胡人铁蹄践踏?”
冀州名士众多,光是韩馥上任这半年来,就先后征辟了三十多名从事,其中固然有迂腐不堪的伪君子,花架子,但明事理,有责任感,想要做一些实事的人还是占据了多数,他们听到这里,也就基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闵纯更是羞得老脸通红。
席间又站起一人,此人名叫耿武,字文威,性情耿直,一向与闵纯交好,此时见到老友窘迫不堪,便想为他挽回一些颜面。
“使君一心为国,事急从权,咳咳,着实令人敬佩,只是我等既为士人,自当恪守本心,秉持正道,即便刘伯安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也应该据理力争,让朝廷知晓是非曲直——”
“文威兄此言差矣。”没等耿武说完,刘备便笑着打断了他,“敌我双方军队加起来有二十多万人,我的一举一动,更是关系到千百万人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