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陆炳对杨一清的组合攻击并未如意,朱厚熜坚持己见,固执的不听从任何方向传来的风言风语,认为把杨一清削为庶民就已经足够了。当然朱厚熜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先帝朱厚照曾经处理过杨一清,对于先帝抨击的,朱厚熜都是适当的维护,颇有些与死去的朱厚照对着来的意思。这是一种极端的焦虑引起的轻微变态行为,这种病态已经发作很久了,日后也愈演愈烈。
陆炳并没有太失望,反正杨一清已经倒台了,那就如同是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不过,事情并不能做的太明显,若是太明显了,人人皆知是陆炳杀了杨一清,那对陆炳自己的地位和名声也是不好的,日后对付起密十三来实力不免就会收到影响。《三国通俗演义》中有诸葛亮三气周瑜,今日陆炳便要演一出陆炳三气杨一清,而且也要要了杨一清的性命才算罢休。
杨一清此时从监牢里出来了,在养子杨思宇的搀扶下,再次乘上了回乡的马车,沿途杨一清只是感叹自己逃过一劫,却又不禁感慨万分。一生沉浮,拜将入相,时至今日,虽落得如此下场,倒也不枉在世上走这么一遭了。
家乡,家乡的概念对于杨一清来说已经很淡薄了,已经许久没回来过了,上次回来还是正德皇帝在位的时候,故人死的死无音信的无音信,老家除了大家都知道自己叫杨一清外,自己认识的也只有地方官了。
到达镇江府的丹徒正是晌午,晌午的丹徒大街上人不算多。大多都去忙活了,今日还没到开集的日子。故而稀稀拉拉的商铺也不算忙碌,大街上更没有摊贩。穷人的孩子读书写字的少,故而大人去忙农活去了,孩子们便得了意,成群结队的在大街上奔走玩耍。
突然有个孩子大声念着什么。其他孩子也随声附和好似儿歌一般,杨一清经历过此次大变,心火太旺,耳朵便有些背了,听不清说的什么便问杨思宇。杨思宇脸色大变支支吾吾的不肯道明,杨一清也不顾杨思宇的阻拦,从车上下来,朝着孩童而去。
“当官好。山珍海味吃不了。应宁郎,家里银子数不清。国硕鼠,道貌岸然假正经。狗贪官,贼喊捉贼跑得快!”孩子们一遍一遍重复着,这乡间不太合辙的童谣在杨一清听来却格外刺耳。自己字应宁,应宁郎不就是说的自己吗,而且自己正是因为朱继宗案件下台的,牵扯着贪污之事。
本以为有人陷害自己。而百姓自有公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为人百姓应当看在眼里。若是说自己心狠手辣不顾信义,杨一清是可以接受的。官场上心不狠站不稳,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故此各个都是心狠之徒。但说自己是国之硕鼠贪污纳贿之徒,杨一清是万万听不得的。
为国为民贡献一生,虽然有可能有些不经意的财富流入自己手中,但这也属正常。官至于此不可能事无巨细分毫不差。但自己却问心无愧,从来没主动贪污过,更是对家人十分严厉,至今老家的书房当中还写着清廉二字。这分明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而百姓们竟然信了。
杨一清一时间羞愧难耐,怒火攻心,一口气上不来,只觉得嗓子眼一甜差点喷出血来。但杨一清故作镇定,生生的咽了下去,可脸色却已经苍白了。若直接喷出来,杨一清可能会立刻昏倒,但是咽下去却是后患无穷,这口脏血恶气生生的憋回了体内,日后不难受那才怪呢。
杨思宇大骂着赶开了孩子,杨一清却摇摇手说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老百姓中传的话你是怎么也解释不清的,只能越抹越黑,童谣尚且这么说,更别说大人们了。百姓有时候是最好蛊惑的,哎,独善其身吧,独善其身吧。走,咱们回家。”
老宅不小,这并不能说明杨一清是个贪官,这只能说明皇恩浩荡,此宅乃是朱厚照生前和朱厚熜请杨一清出山前赏赐修建啊。皇帝出手自然是大手笔,在不僭越的情况下,杨府修的是十分宽大的,虽然和登州府的陆府比不上,但也算得上官宅里的个中翘楚了。
在官场的人自然都知道,还都羡慕万分,认为杨一清尽得先帝和当今两位圣上皇宠。但百姓们不明白,现在整个乡里都传言杨一清是贪官,现在东窗事发皇帝宽容念杨一清有功于国家,这才放杨一清回来的。现在这座大宅子就好似这种贪污传言的佐证一般,让杨一清有种有口难辨的感觉。
被栽赃的罪名,百姓口中的传言,外加这大宅子,让杨一清想想就觉得窝火。本以为官场沉浮,自己一切都能看淡了,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和怎么看自己。如今却知道,人不光是为自己活着的,还活在别人的眼里,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并不好受。当然,不好受归不好受,朝堂上这么多人骂杨一清都没把杨一清骂疯了,更何况这些百姓呢,杨一清只是觉得有些冤枉,故而产生了连锁反应。
杨一清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反而笑了,家中的大门紧闭,墙面大门上被涂满了辱骂杨一清的诗和画,若一般人看了绝对会破口大骂,但杨一清却笑道:“太下作了,也太做作了。”
“父亲您是什么意思?”杨思宇担忧的问道,生怕父亲被气坏了疯癫了。
杨一清指着自己的院墙笑道:“咱大明的官员做到我这个位置的,谁没致仕过,更何况我几起几落,现在这般田地不还是家常便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官复原职了。你说百姓谁有工夫,谁又有胆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