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不过是一念之间。
她选择生。为逝者难尽的遗念与眷恋,更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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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未满,早在二月初,那人就上了梵心岛。这一趟,他两手空空,只身前来。
从那人跪下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起,宁朵儿就怔怔地僵立着,耳边是那人断断续续抽噎地讲述,而她已然忘了思考,忘了流泪,忘了身处何地。
脑海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墨羽国没了,君府没了,公子也没了。
直到靖辞雪拉着她将她揽进怀里,她忽然放声痛哭,紧紧地抱住靖辞雪,拼命哭,拼命流泪,似要将一切悲伤都宣泄尽。
可是,悲伤太重,眼泪太轻,根本承载不起。
而靖辞雪能做的,就是静静地无声抚慰。那样蚀骨的痛,那样难以言说的哀,她都感同身受。朵儿这一哭,无疑也牵动了她,但或许是悲得太久,此时的靖辞雪只觉得心间空空的,仿佛风吹过都能听到空荡荡的回响,只余凄凉。
床榻上的小人儿被吵醒,蹬着腿也放声大哭起来。朵儿听到哭声,来不及擦干眼泪,急急跑到榻边,可一看到珺瑶,心中悲伤反而更甚。她忽然无比羡慕珺瑶,不记得,不知道,就不会悲伤。
珺瑶的喜怒哀乐,是那样简单而美好。
强忍着哀伤,她再次哄睡珺瑶,走出里间,看到靖辞雪在安静地擦拭着凤梧琴。她深吸了口气,走过去。
“雪姑娘……”话一出,又再次哽咽。想问的话。被重新锁回唇齿间。
靖辞雪却一边细致地擦拭琴弦,一边缓缓开了口:“他们都想我好好活着,我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阿承留下凤梧琴,姐姐将珺瑶托付,都莫不希望她能有所动力和念想,好好地活下去。
“朵儿明白了。”咬咬唇,眼泪仍是止不住地流。
她想知道的是。当初雪姑娘是如何撑过斓瓴亡国的消息。她曾以为。承帝殁,斓瓴破,雪姑娘会以身相殉。便如此刻的她。
岛上的风温煦如旧。渐渐地吹干了泪痕。靖辞雪擦好琴,小心地将其收好,朵儿去洗了把脸,背上竹篓出门去摘梵心草。
生与死。不过是一念之间。
她选择生。为逝者难尽的遗念与眷恋,更好地活着。
她想。如果是馨儿,也会与她做同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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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争,弥月大获全胜,景玺坐拥天下。改立“辛隶王朝”,终于实现长久分列割据的大一统局面。
时年七月,辛隶王朝建都金陵城。改旧制封新臣,大赦天下。
简云枫在这些年里坐镇封安。管理朝政井井有条,颇得人心,就连先弥月的老臣们都对他这个后生晚辈赞不绝口。如今,他官居右相,算是众望所归。
白宁大喇喇地摇着折扇,满脸红光洋溢着得意,赤雁看得眉头直蹙,冷冷地也远远地走开了去。顾青山也乐得不行,激动地满脸络腮胡止不住颤抖。
“白老弟!可真有你的啊!简云枫还真是个相才!”他一掌拍在白宁后背,白宁往前连跄了好几步,才险险停住,没从昭清殿外的石阶上滚下去,若是一路滚到广场,他这辛隶王朝第一史官的脸可就丢尽了。
可是他心情好,便懒得与顾青山计较,一回身,照旧潇洒又显摆地摇着扇子,两道眉毛扬得极高:“那是,也不想想我是谁!”
“白神医么。”耳边响起女子好听的声音。
白宁差点笑得嘴巴都咧到了后脑勺,合扇作了个揖:“岂敢岂敢。”
顾青山不屑地瞥了他得意的小样,也拱手行礼:“宸妃。”
“白神棍?”澹台绾晞扬了记柳眉,有些不确定,带着疑惑的口吻听得顾青山猛然放声大笑。
白宁瞬间黑了脸,斜眼睨他:“顾大元帅,这底下来来去去多少羽林军,注意点形象。”
“咳。”顾青山当即收住笑,两手往后一背,迈着沉稳的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下石阶。
“嘁,装模作样。”白宁哼了哼,却见澹台绾晞正打量着自己。他便大大方方地任由着她看。
澹台绾晞忍不住摇头轻笑:“你是谋臣,按理说,只管处处琢磨着阴谋算计,而你却又活得如此坦荡大方,倒真是世间少有。”
“宸妃谬赞。”说是如此说,他却一点不谦虚,反而拿起扇子,挡住自己半边脸,“一半活在阴暗里,一半敞在阳光下,这便是白宁。”
澹台绾晞一怔,笑意加深,却愈发觉得惋惜。以白宁之才,官居相位绰绰有余,他却偏偏只想做个撰写史册的史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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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相权极易独大。祁詺承创建的直议堂却很好起到了牵制相权并互相监督的作用。因此,景玺保留了直议堂,有意重用张有风,让他继续以左相之责统领直议堂。
然而,张有风原是斓瓴左相,众臣不怀疑他的才能,却因他过往的身份而有所疑虑,不敢支持也不敢反对。反倒是简云枫站出来,十分赞同景玺的主张。顾青山扫视了圈,见左右同僚迟疑间已有偏向,又看了高阶下执笔拿册的白宁一眼,出列附和简云枫。
简云枫与顾青山统领文武两官,他们的意思达成一致,底下便几乎无人反对。
早早候在殿外的张有风穿着囚衣,披头散发的,人却立得笔挺,作为亡国阶下囚,数月牢狱之灾只让他显得憔悴,却不见一丝狼狈。无数道目光注视下,他拖着手铐脚镣,不卑不亢地走进熟悉又陌生的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