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的孩子生在这一年的六月初。那时候,三十里铺的麦子已经全部割完,地里种上了秋玉米。玉米苗刚刚出土,还不到茶杯那么高。山村里种上玉米一般就没啥活儿了,彩霞还是挺着大肚子陪憨子一起去放羊,两个人照样坚持喊山。那一,空中刚刚飘过一场雨,山路走起来有些腻滑,憨子娘根本劝不住,女人还是坚持上去了山头。彩霞觉得孩子还有一个月才能出生,不妨事儿,孕妇多活动反而有好处,能帮助她顺利生产。山头上开了好多花儿,红的,白的,粉的,特别好看,旁边还盛开了一簇簇美丽的映山红。彩霞将手掌搭在嘴巴上,仍旧竭力呼喊:“进宝哥——!你好吗?彩霞有家了!我要生娃了——!你开心吗——?娘娘山——!我再也回不去了——!好想你啊——!”“姐,进宝哥是谁?”憨子在旁边问。“你姐夫,俺死去的男人。”彩霞跟他解释道。于是,憨子也把手掌搭在嘴巴上喊:“进进进……进宝哥——!彩霞姐归归……归我了!以后就是俺姐了——!憨子要吃她的乃乃了——!”彩霞吓一跳,赶紧过来堵憨子的嘴巴,希望他别瞎嚷嚷。可女人身子一欠,出事儿了。山道上湿漉漉的,她没收住脚,脚底下踩空,出溜!竟然从土坡上滑了下去。“啊!”女人一声惨叫,赶紧来抓憨子的肩膀,可已经晚了,身体快速滑了下去,肚子也磕在一块石头上。掉下去的瞬间,彩霞惊恐万状,肚子里也翻江倒海,疼痛难忍。“救命!憨子救我……!”她竭力呼喊,可身子还在不断向下滑。。十几丈远的地方,下面就是峭壁,这要是摔下去她一定会被摔死,自己死了没啥,孩子也活不成。关键的时刻,彩霞的两只手不断乱抓,终于抓住了一块磐石。她感到一阵眩晕,下面一热,羊水竟然破掉了,顺着裤腿子滴滴拉拉向下流淌。“憨子……救我,救我啊……。”她眼巴巴瞧着上面的憨子。憨子起初吓坏了,打个冷颤,呼喊一声:“姐……!”有点手足无措。这孩子走路本来就不稳,行动不便,根本不敢下去。“憨子……快!回去叫人,叫人啊!”彩霞感到自己的身体还在向下溜,眼瞅着就要掉下去。“姐!我来救你!别别……别怕!”憨子只是犹豫几秒,一个猛子从上面扎了下来,奋不顾身抓住了彩霞的袖子。下来他也懵了,还好手里抓着鞭子,鞭子很长,缠在了一撮灌木上。要不然这子根本收不住脚,非掉下去不可。在抓住男人手腕的瞬间,彩霞竭力向上爬,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憨子也拼命向上拉她。“姐,你抓住我,抓住我啊……求你了!”傻子怎么都不肯松手,一手抓着鞭子,一手将女人拖了上来。彩霞好不容易才爬上去,转手又来拉憨子。“憨子别怕!使劲,使劲啊……!”她忍耐着肚子里的剧痛,咬着牙,额头上冒起一层细细的汗珠。憨子老半才抓着鞭子上来,累得气喘吁吁。“哎呀姐!你咋了,咋了嘛?”他吓坏了,不知道彩霞的下面为啥会流血。“姐要生娃了……孩子要出来了……回去叫人……叫人啊!”彩霞痛苦地哀嚎,眼神里闪出祈求,总不能把孩子生在山顶上?她瞅到憨子为了救她,脸上被蒺藜拉伤,衣服也破了。“姐!我走了你咋办啊?憨子抱你,抱你回家……。”傻子着,一下将女人的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哈腰抱起了她。“憨子,家那么远你抱不动姐的,放我下!回去喊你娘过来,快呀……!”彩霞担心憨子吃不消。万一傻子抱不动,把她往地上一扔,孩子还不摔坏了?从始至终,彩霞关心的就是孩子。“姐!俺回去再回来,你就疼死了,山上有狼,咬你咋办?”憨子啥也不肯把她丢下,就那么气喘吁吁抱着女人向山坡下面跑,羊群也不管了。一路奔波,男人热汗直淌,可一直没有放手。彩霞也一路走一路嚎叫:“哎呀!痛死了!俺以后再也不生娃了!”女人就这毛病,舒服的时候喊,生孩子的时候也喊。每次生孩子都后悔,不该跟男人一块爽。可孩子生出来,就好了伤疤忘记疼,忍不住又跟男人爽。爽完了再生孩子,再后悔。周而复始,没完没了。彩霞也不例外,她痛得呲牙咧嘴,手舞足蹈,连掐带拧,拧憨子的脸蛋,抓男人的耳朵,还在他的肩膀上咬。憨子知道这叫疼痛转移法,彩霞姐就是想把自己的疼痛转移到他的身上。他疼她,所以想代替她的疼痛,也就默不作声忍耐。足足跑三里地才下去山坡,憨子马不停蹄往家跑,一边跑同样一边嚎:“都闪开!我姐要生孩子了,闪开啊!!”男人抱着女人从三十里铺的大街上冲过,狂呼乱叫,好多村民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纷纷躲开,唯恐避之不及。憨子一路跑冲进家门,再次扯开嗓子喊:“娘!快来!俺姐要生了!生了……。”老婆子正在厨房里刷碗,听到儿子的叫喊,腰里系着围裙冲了出来。“啊?这是咋了?”她吓得差点晕死过去。“娘!俺姐疼,她要生娃了……。”憨子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啊!恁快?!这还不足月嘞?是不是摔倒了?”老婆子着急忙活问。“是啊,俺姐摔一跤,我也摔一跤……。”“娘啊!这可咋办?快!进屋,上炕!快呀!!”憨子娘不敢怠慢,赶紧将儿子跟彩霞拉进屋子,铺开棉被,让女人躺在了炕上。帮着未来儿媳妇掖好被子,老婆儿又冲儿子吩咐:“憨子!快去叫你三婶子,他是接生婆,快去啊……。”“喔……。”憨子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