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明师父和忘追就这么在许家小院住下了。
老和尚虽然中毒已深,身体十分羸弱,言行举止却依旧平和慈悲,没有半句被病痛折磨的哀怨和悲叹,面对生死存亡,只是淡泊而坦然。
这瘦小而垂垂暮矣的老和尚,倒令明月肃然起敬。
明月想想也自嘲地笑了笑,她之前撒谎说在山上救了个老爷爷。好吧,现在真的给她送来个老和尚,让她给治病救命。
屈明师父在许家养病,什么也干不了,可忘追却会帮着洗衣做饭,家常的素菜,他都做得味道不错。
有了这个小帮手,明月与李家兄妹上山寻药或者砍柴,一回家就有饭吃,大家都挺满意的。
明月给屈明拔毒治病,忘追就帮明月暗中晒草药。
有一日,明月趁着午睡时间偷偷熬药,去井边拎水的路上,要经过阿二的屋子,却不想看到忘追坐在宽厚的门槛上,靠着门框看书。
明月受好奇心驱使,放轻了步子欲悄悄过去瞧一瞧,不想忘追腾地扭过身子来,那双眼睛如同机警的豹子一般,冷冽地望向明月。
明月顿时停下步子,惊愕地看着他,这个敏锐的孩子!
要不要这么警惕啊,她又不是坏人。
忘追见是明月,倒也放松下来:“许姑娘,有事吗?”
明月便指了指他手中的书,歪着头问:“你在看什么?”
忘追将封皮翻给明月看,居然是一册春秋。
明月估计了一下他卷着书的厚薄,见已读了大半了,不免眼神复杂地望着他:“这些你都看得懂吗?都是屈明师父教你的?”
“嗯,师父每日都会教我一些。”忘追认真地道,“能懂个十之八九。”
明月想了想,也是,这张面孔瞧着就不笨,会读书也挺正常的,就是不知道学得到底怎样。
于是道:“我没什么事,不过好奇你在做什么,你继续看书吧。”
接着,蹦蹦跳跳地走了。
明月打了水,熬了一个时辰的药,待收拾停当,走出屋门,只见小和尚忘追还在执着地沉浸在春秋里,不过那书快翻到最末两页了。
明月暗暗地吃惊。
作为一个出身中医世家,从小摸爬滚打在各种中药典籍之中长大的孩子,对古文虽不精通,但多少是有涉猎的。
春秋是怎样的一本书,难度如何,她大致心中有数。
可忘追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若是这个年纪看得懂春秋的话,是不是代表着她发现了一个学霸?
她侧着头寻思着,找个机会和屈明师父谈谈。
正想着,却见李妈妈推着院门匆匆走了进来,紧跟着,一个力拔山兮的大个子出现在院子里。
不是莱国公府的蒋大是谁?
许家的院子并不大,九间砖瓦房已经老旧了,墙壁斑驳,屋顶上还有几棵翠绿的青草,不过收拾得还算干净,但是比起镇上莱国公府的别院,这院子只能说十分简陋。
蒋大只瞧了两眼,便朝明月走过来,眼神中还带点惧意:“许姑娘。”
明月点点头表示懂的,返身回屋,取了一瓶药丸子递过去:“这是两回的量。”
“小的一定转告世子,多谢许姑娘。”蒋大将药瓶放在怀里收好,一句废话都不多的,回头便走了。
明月笑得眼睛弯了弯。
李妈妈对蒋大的阴影还在,虽不至于发怵,但到底明白力量悬殊,地位差别巨大。可再忌惮,她方才还是想要跟过来,不过收到明月摇头示意,这才远远地守着。
蒋大一走,李妈妈便急急地走过来,眼眶有些泛红:“姑娘,你这几日可还好?那莱国公世子府的下人成天守在大院里头,说是帮着照顾我家那口子,还拦着奴婢不让回庄上,说姑娘自有人照顾。今日让奴婢带他回庄上,说什么要见见姑娘。”
此事本就是明月交代蒋大做的,自然是为了让李妈妈能在镇上专心照顾李山。
当下便道:“我知道的。李妈妈,李叔眼下可好些了?”
李妈妈却也坚强,只道:“好多了,再养些日子就好。”
说着,又悄悄拉了明月进屋,将一团银票塞回明月手心里,压低声音道:“姑娘,你怎的给阿大那么多银子,这银子是那药丸子的钱,姑娘赶紧好生收起来。阿大那混小子特不懂事,奴婢已经骂过他了。”
明月一时无语了,眸子闪了闪,方又抬头对李妈妈道:“李妈妈,这五百两本就是那莱国公世子赔偿给李叔和你的,我的药也是五百两,已经在我这儿了呢。”
说着,便塞回李妈妈手中:“李妈妈,李叔与你一家人,往后可是明月的依靠,你们可不能有一点事。
且今日那蒋大来找我拿药,又给了我五百两呢。我正盘算着用我如今手头这一千两,往后在镇上租个铺面做点小买卖,总比在这庄子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等李叔身子养好了,这事还全要仰仗李叔帮我张罗。李妈妈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李妈妈方要说李山看病花不了几两银子,忽听得明月有此打算,倒是惊得愣住了,仔细瞧了明月两眼,又不觉得红了眼眶:“姑娘,奴婢省得了,姑娘既有此盘算,李山与奴婢自当尽力的。”
李妈妈心中戚戚然的是,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明月身为正嘉侯府嫡长小姐,年仅七岁,本该养尊处优,如今却被这苦日子逼得像个小大人似的,手上有了些银子,便开始替自己与她这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