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小桃庄,在没有星月的时候,几乎漆黑得不见一丝亮光,然而却总不是绝对宁静的,夏虫唧唧,让山间凉爽的夏夜平添几丝燥意。
然而今夜,明月睡在屋里头,却听不见四周的虫吟。
明月的嘴角弯了弯:“来了。”
那自以为很轻的脚步声,在僻静的院子里,听起来却突兀得沉闷而仓促。脚步声经过明月的屋子,没有停留,朝着李妈妈母女的屋子去了。
明月心头划过一丝了然的冷笑,这事少不了内鬼作祟。
但是他们竟然放过了自己,这倒是在意料之外了。
很快,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吱呀声,那边的房门被打开了吧。
明月在心里数数:一、二……
那头压低的声音里,有一种强有力的蛮横与急切:“快走快走……”
然而那催促还没说完,便有一声令人陡然惊悚的喃喃自语,如同来自黑暗的地底,令人无端竖起一身毛发:“哎~喂~喂~”
紧接着便有另外一个男人声音,如同眼前突现嗜血吞人的恶魔,惊恐无比地扯开粗犷的嗓门嚎叫了一声:“哦哇——”
那声音,真是惊天动地,震得明月这间不算牢固的砖瓦小院“嗡”地一阵回响。
与此同时,隔壁便有夺门而出的凌乱的脚步声,直朝着院外远去。
就在明月打算起身跟上前去瞧个乐呵的时候,突然帐子前现出一道黑影,且在她的床前骤然停了下来。
明月的小手自枕底轻轻地滑出。
那黑影转过身来,一把撩起明月的帐子,明月倏然睁开清亮的双眼,瞧着那道轮廓,不是庄头是谁?
庄头撩起帐子,却见床上有两个小孩,心中感觉有些不妙。
可容不得他细想,只见眼前扬起一片粉雾,鼻子一痒,刹那间人就坠下了山崖,迎面一条巨大的八头怪蟒,正虎视眈眈地压迫般盯着他,十六只眼睛或上或下,八条血红的蛇信齐齐向他吐来。
庄头吓得肝胆俱裂,眼睛发直脸孔伸长,如哭泣一般怪叫了一声之后,掉头就跑。
却是被门槛绊了一跤,便连滚带爬,仿佛真有怪蟒在撵他一般,直狂吼乱叫地冲出院子去。
明月将身边的李立夏弄醒:“夏姐姐,刚才我听见庄子上有人哭喊,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李立夏骨碌一记坐了起来:“小月,你半夜三更管人家闲事做什么?服婶这两夜总是嚎个不停,大家都说她梦魇了,不用理她,睡觉要紧。”
话音刚落,便传来几声鬼哭般的声音,还是个男人的。
把李立夏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怎么回事?”
明月笑了笑:“不知道,去瞧瞧呗。”
说着便下了床,步履轻快地朝李小满的屋子去了,把李小满也给弄醒了。
三个小孩子快步往那怪叫的方向跑去。
李小满一边跑一边回头,狐疑地问:“咦,咱们家院门忘记关了么?”
明月拉着他只管朝前头跑:“怎么没关,不过是我刚听着那声嚎叫,开了院门想偷偷瞧上一眼……”
只见前头有好几户人家点了风灯走出来,凑了群一路上摸黑寻着声音找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这成更半夜地闹什么闹?”
“不知道又出什么事了?”
“黑灯瞎火地莫不是掏了别人祖坟被鬼惊了?”
“你这傻缺,胡说八道吓唬谁呢!”
“你们仔细听呀,那声音听着怪渗人的。”
“我滴个娘来!”
几个胆子大一点提着风灯凑上前一看,田埂上一个接一个,躺着“呵呵”抖成筛糠,口吐白沫不停抽搐的三个人,各个吓得眼睛朝上翻,屎尿拉了一身,跟几条落水狗似的,早已没了人样了。
“这不是文头吗?”有人认出庄头来了。
“那那两个呢?”
“不认得。”
有好事的道:“我昨日见过的,好像是文头的亲戚,说是打京城来的,是个大财主呢。”
胆子小的人道:“我瞧着不对劲啊,谁赶紧去报个信,叫百香嫂过来。”
有爱溜须的则大着胆子上前道:“文头,你且起来,有什么事你跟大伙儿说,咱们大伙儿帮你。”
可庄头却像没听见似的,直着眼“呃呃”地朝天望着,又突然间“噢呜”一声,身子直挺挺地打了个突,在田埂上弹跳了两下。
把几个胆子本来就不大地吓得倒退了三步,也惊叫起来。
“瞧着倒像是中了邪了!”
仿佛要印证这句话似的,没一会儿,另两个也鬼魂附体般,一个竟“啪塔”弹起翻了个身,索性摔进水田里去了,另一个蹭地直起身子来,手舞足蹈嚷嚷了两声“放开我”,又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明月见到三人的表现,不由得满意地呶了呶小嘴,这古代的草药,药性真不错,立竿见影,药效良好。
只不过,还得再看看持久度如何。
明月正寻思着,却听到后头又乱纷纷地走来一群人,灯火点点,待走进了一瞧,不是庄头娘子百香嫂一家是谁?
那百香嫂一瞧文庄头的惨样,登时大哭了起来,直嚷嚷着喊大夫喊救人。
庄上的便七手八脚地帮着将三人抬回庄头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