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窗苦读坐上这个位置,除了捞钱之外,还要享受这人上人的感觉,但感觉不到高高在上,而且行政做事要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城内这年轻的强豪,这让人怎么受得了。
一听说赵进要离开徐州,那怕仅仅是不在徐州城内常驻,童知州都感觉到一身轻松,听到这消息之后,立刻吩咐厨房炒几个好菜,然后打开一坛汉井名酒,这酒太烈,童知州尽管喜欢却不能多喝,每喝必醉,所以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这么做。
他自己和妻妾喝酒,王师爷也是闲了下来,王师爷在这衙门里也是一号人物,不缺人来奉承,户房的刘书办就主动找上门来请客。
从前官府有身份的人饮宴都去云山楼,自从赵进和云山楼撕破脸之后,大家都习惯去玉柳居甚至排骨张,小心为上,免得得罪赵进,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很,这次王师爷和刘书办就去玉柳居,那边直接开了个单间。
户房刘书办在衙门里的地位权势还要强过刑房的李书办,因为这收粮收税都是户房经手,油水最足,上面要借重,下面要巴结,不过这位置想要坐的长久,麻烦少些,就要和师爷搞好交情,所以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赵进要离开徐州常驻别处,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这二位饮宴相聚,议论的也是这个。
“城内做的这么好,非得要去何家庄,那云山寺在城内束手束脚的,在城外可不是什么善茬,多少人无声无息的没了,老赵也不知道提醒一句。”刘书办喝了点酒,话就稍多起来。
王师爷抿了口酒,笑着点点头说道:“徐州城内穷的老鼠都不来,城外各种来钱的路子,漕粮、私盐,挖煤炼铁,连着水上走船,这赵家小子又弄出来这好酒,在城内还能保得住,城外就未必了。”
一口烈酒下肚,刘书办满足的哈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孔九英那边一直没动静,但这样的人物肯定不会忍气吞声吃这个亏,赵家这小子行事虽然霸道,但这酒做得好,可别出了什么事,再也喝不到这酒了。”
王师爷拿着筷子夹了块鸡肉放入口中,笑眯眯的没出声,刘书办自顾自的说道:“城外又何止孔九英和云山寺,挖煤炼铁的徐家难道就是良善,谁都知道煤铁大利,可谁也没从徐家手里拿走过。。”
“老刘,你是怕赵进走了,你收粮不方便了吧!和赵大刀那边说说就是。”王师爷笑着打断道。
刘书办一愣,随即嘿嘿笑了,给王师爷满上,然后自己倒满,碰了下喝干,笑着说道:“王先生慧眼,不过我和老赵那边也没太深的交情,王先生你和老赵打交道多,又是这个位置,说话想来会方便些,这几个月收粮收税的确容易,比从前多出三成的好处,如果下下心思,多四成都有的。”
皇粮国税,说是天经地义,可谁都不愿意把自家辛苦的收成交上去,寻常百姓如此,豪强地主也是如此,虽说有科举功名可以免除赋税,但徐州地方文气衰弱,有功名的人的确不多,豪强地主不交少交主要依仗的是贿赂和武力。
各地其实都是如此,不止是徐州一地,大家想要把皇粮国税收起来,就要动用强力,往往是衙门里的捕快差人陪着户房的税吏下乡,用武力强制胁迫,这法子在别处还可以,在徐州真心不好用,处处尚武,你衙门里几十上百个人,拿着腰刀铁尺的值个什么,火并起来谁还在乎你的官府身份。
所以在徐州地方,这样的强力只能对付平头百姓,可在平头百姓身上刮不出太多油水,大头还在大户地主身上,徐州一州四县的户房比起别处,油水都不那么丰厚。
可赵进崛起之后,徐州州城这边就不同了,捕快协助征粮收税是常例,赵振堂也是捕快一员,这就了不得了,征粮收税不管他出面不出面,各路人物总是要顾着,得罪了赵老太爷就是得罪赵进赵大爷,那还得了。
有这一层关系在,户房这些月份收税征粮格外顺利,连云山寺的下院和庄子也要意思意思,虽说这些都少不了给赵振堂一份,可落在自己腰包的更多,眼下赵进一出城,这威慑力就差了很多,好处变少,户房刘书办当然着急。
刘书办之所以和王师爷说这个事情,是因为多收上来,王师爷这边也要多拿,大家利益相关,让王师爷这边去劝劝更合适。
话说到这样的地步,王师爷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慢悠悠的在那里吃菜喝酒,户房刘书办平素也是个沉得住气的,这时候却有些着急。
“咱们徐州别处不行,这羊肉烧的真好,和这汉井名酒绝配。”王师爷慢悠悠的说了句,看到对面的刘书办已经急了,他才放下酒杯。
刘书办身子前倾,还没等开口,王师爷一抬手止住了他,然后悠然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那赵进离开徐州城就不行了?”
“在这城内,还有这城池和王法照应着,老陈和老赵那也是人物,更不用说望山老人那样的清贵,出城去还能有个好?各路强豪虎视眈眈的,说明白点,赵进死活和咱们没关系,可他要在城内呆着,上上下下都好啊!”刘书办说得很实在。
王师爷脸缓缓摇头,笑着说道:“你以为他离开这徐州城就不行了?错,我觉得他这是龙回。。,这词大逆了,这是虎入山丘!”
身为师爷,咬文嚼字也是本职,龙代指皇权天子,用来比喻未免悖逆,不过意思说的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