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安顿好了之后,周璞就借着游览的借口和几个商人一起出去了,然后带着桥本实村所留下的信息,来到了桥本家的居所外。
桥本家的家格并不高,只是西园寺家的一个旁支分家、公卿第四等级的羽林家而已,他们一家在简陋的街区当中,因为家禄也只有五百石,只能和一个高级一点的武士相比,所以维护也十分马虎。不过好处也就在这里——正因为这里简陋而且地位不高,所以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关注。
桥本实村是通过过继来到桥本家成为继承人的,而他的养父桥本实胜已经过世,现在桥本家只有他和他的弟弟桥本实清当家。桥本实清也是知道内情的,他的哥哥离开了家之后,桥本家一直都由他本人来打理。
因为收入不高,所以桥本家并不大,而且没有几个仆人,不过当周璞来到了门前时,却有一阵阵笛音传入到他的耳中,声音空灵而又缥缈,但是又控制得很好,听得出来经受过多年的训练,这笛音绕耳,倒与周围的简陋环境并不搭调。
周璞并不知道,此时在宅邸当中演奏笛子的并不是家仆或者专业的乐师,而是桥本实清本人。而且桥本家世世代代就是以吹奏笛子为家业的。
将日常生活仪式化是贵族的本能,这样一是可以增加自己身上的神圣感和神秘感,二来也可以借此来区分开平民,将职业圈子固化,排斥平民的挤入。
藤原家垄断了绝大部分公卿职位之后,因为人口繁衍,出现了一个个支流,为了给这些支流找到立身之本,公卿上层给下层规定了一些固定职业,让他们负责在平日里或者仪式当中以固定的角色充任,这就被叫做家业。桥本家分配到的家业是笛,经常要在仪式当中演奏笛子,还有不少家族分配到了笙或者花道书道等等家业,甚至还有世代以庖丁道(日式料理厨艺)为家业的公卿家族。
日式庭院的门很小,而且围墙也很矮,看上去有些局促,不过胜在幽静。
周璞小心地敲了敲门,他有节奏地敲击着房门,先敲了五下,然后再敲三下,最后又敲了五下。
当周璞开始敲门的时候,原本一直悠扬的笛声突然停住了,庭院里面一片寂静,除了他的敲门声一直在庭间回荡之外,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好像有人在细细地数着他的敲门声一样。
敲完门之后,周璞还是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在门外。
没过多久,门就被重新打开了,一个老年仆人探出头来,当看到周璞之后,他立马再往旁边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在看着这里之后,他朝周璞招了招手,然后带着周璞走了进来。
因为周璞的打扮和发型与一般的武士毫无区别,所以虽然他是按照桥本实村事前留下的方法来敲门,但是这个仆人还是满怀疑虑。
“您是何方人士?”他以一种略带提防的语气问。
“我乃是大汉驻长崎商馆的官员,为了贵家主的事情特来登门拜访。”相比于他们,周璞就要大胆地多,他大大方方地表明了身份,“这幅打扮只是方便从九州过来而已,请带我去见见你家主人。”
当周璞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这位老仆人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又将周璞来回打量了几圈。
“好了,你这样看也看不出个结果来,带我去见你家主人吧。”周璞有些不耐烦了。“若我是对你们心怀恶意的人,哪里还需要和和气气地过来拜访?”
他这么呵斥了之后,老仆人脸色又是一变,但是看到周璞还是成竹在胸样子,他慢慢也觉得对方说得有理。
“请随我来吧,大人。”
他转身带着周璞穿过了玄关后被精心打理过的花草丛,走进了宅屋当中。
日式的宅屋都是木制的结构,而且使用木制拉门互相沟通,周璞换上了宅内的木屐,来到了宅邸最内部。而这时候,桥本实清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日本的庭院本就局促,因为把窗门都关了,所以房间内更加显得昏暗,让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凝重。
相比哥哥桥本实村,桥本实清要更加斯文许多,而且因为经常身居宅中的缘故,他的肤色要苍白许多,再加上朴素的打扮,周璞第一眼看上去,觉得好像就和他少年时代的那位私塾老师差不多,天然地多了一分亲近感。
老仆人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恭敬地跟他说清楚了刚才自己的所见所闻,和那个老仆人一样,桥本实清最开始也一直在打量着周璞,似乎在确认他的身份。“既然您说是我兄长叫过来的,请问您有带什么信物没有?”
“你的兄长可要比你大胆得多。”周璞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就跪坐了下来,然后颇有些傲慢地看着对方。“我是看了你们求情的国书才过来的,为的帮你兄长的忙,为的就是解救你们,结果你还在怕这怕那,岂不是可笑?要信物的话,倒是没有,不过信倒是有一封。”
一听到周璞居然说到了国书的事情,桥本实清心里却就大概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如果幕府或者别的其他人真的知道了这些事,他们又何必再来试探自己,直接抓起来不就好了。
他勉强定了定神,然后挥手让身边的老仆人离开,并且嘱咐他注意四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