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既然咱家已经被抓到这里来了,那要怎么摆布也随得你们。”魏忠贤直接摊开了说,“只是咱家要说清楚,要咱家投靠赵进那是万万不能!”
崔文升看着魏忠贤,又怔了怔,蓦地失笑了。
“公公,还是想差了!”
“怎么?”魏忠贤有些疑惑。
“进爷根本就不想要招降公公啊,公公只需要在这里安生立命即可,不需要再做别的。”崔文升笑着摆了摆手,“这次听说公公有难,所以在下求了情,想要让进爷派些兵将公公接过来,进爷答应了,说看在我鞍前马后的份上,就做个举手之劳……这才将公公给救了下来。”
“举手之劳……”这下轮到魏忠贤怔住了。
他这才想明白,原来赵进根本没有把自己,更没有把大明朝廷放在眼里啊。这天下,已经被他看成了囊中之物一样。
当发现了赵进有多可怕之后,他把赵进当成了生死大敌,可是……他现在却全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这种滋味实在让人难受到心疼。
“所以,公公,不用多想了,尽管安心在这儿休息吧,请放心,这边绝不会逼着公公做些无聊的事。”崔文升一直微笑着,“徐州这边夺天下已经是水到渠成,用不着那么多无聊手段。”
虽然口中是在劝魏忠贤,但是他语气里面却也充满着一股炫耀,仿佛天下对赵进来说真的已经唾手可得了一样。
好吧,确实是这样。
魏忠贤突然感到喉咙有些干涩。
“来人,取些酒来!”崔文升喊了一声,招呼仆人取酒,“公公,你我多日不见,今天正好叙叙旧,这处宅院本是我的,公公且放心在这儿住下,安度晚年吧。”
“你倒贴心!”魏忠贤笑了笑。
酒很快就被仆人取过来了,然后在他们两个面前各自放了一个杯子,斟上了酒。
一倒上酒,清冽的酒香就四处发散。
魏忠贤闻着酒香,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宛如火一样在他胃中燃烧,然后蔓延到四肢百骸。
“好酒!”
“徐州的酒,能不好吗?”崔文升仍旧笑着,自己也喝了一杯,“公公放心,这酒以后还多得是!”
两个人一边喝,一边聊起了以前的事,尤其是各自在宫中曾经受到的苦。
他们两个,都是从宫中的底层一点点熬起来的,虽然各自后面都出了头,但是之前,什么折辱什么痛楚没有受过?
聊着聊着,也许是酒劲催逼的结果,魏忠贤的眼睛里面竟然充满了泪花。
“那时候可是真苦啊,不知道多少人就这样苦死了,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地下能不能好受点儿……”
“是啊,苦极了!天下最藏污纳垢的所在,不就是那宫中吗?多少人啊,就是被活活熬死了……”崔文升附和了他,眼中也泛出了泪花,“好在进爷是不喜欢那一套的,他说他以后得了天下,一定要绝除宦官,再不要那等非人的所在!”
“革除宦官?这怎么会?”魏忠贤眨了眨眼睛。
他不是太信。
他知道赵进不是特别好女色的人,可是天下又有谁当了皇帝之后会不去谋求占有万物呢?就算他不想,他的儿子,孙子,终归会去想的。
“公公可别以为我是在说笑,大明的积弊,他已经看了个通通透透,又岂会重蹈覆辙?”崔文升的脸已经红了,因而笑容也显得更加亲切,“好了,我就知道公公会不信,不过没关系,用不了多久,进爷就可以夺了天下了,那时候公公可以好好看看,进爷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
“很快?”魏忠贤怔了怔。
“是啊,进爷夺天下指日可待了!”崔文升颇为兴奋地说,“朝廷的大军,女真的大军,都已经被进爷打得一败涂地了,如今普天之下,还有何人能是徐州的对手呢?”
“也对……也对啊……”魏忠贤呆了片刻,然后低声自语。
“能当皇帝,谁不当呢?”崔文升笑言,“这天下,可没有人肯让的。”
虽然早就猜到赵进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他没有想到,赵进居然会如此急切。
他知道,崔文升说得不错,此时的天下,对赵进来说是唾手可得的,如果赵进想要图谋天下的话,没有任何人再能给他挡路了。
大明亡了,大明亡了,大明亡了……之前的轰鸣声这时候又响彻在他的耳边。
虽然知道大明已经积重难返,但是能拖一天毕竟有多拖一天的希望,只是没想到赵进连这个希望都不再给了。
还有谁能阻止他?没有。
大明亡了。
魏忠贤的脸由红变白,然后慢慢地又重新变红。“好!好!再来喝!好酒!”他拿起酒杯,再度从自己的口中灌了下去。
酒竟然是那么的苦。
这顿酒喝了很久,直到深夜时分,两个人才醉醺醺地告别,“公公……别多想了,也不用害怕,只管在这里安居吧!公公当年对我有恩,如今……如今我崔文升虽然改换门庭了,但是绝不能忘本,所以这个恩我是要报到底的……你放心吧,进爷……进爷他的心胸开阔着呢,绝不会……绝不会跟你为难!”
一边说,崔文升一边在仆人的搀扶之下,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了出去。
而魏忠贤,则瘫坐在桌子上,沉默不语。
直到良久之后,他才慢慢起身,走到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