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飞起,天已经变冷,食物不是那么好寻找,田地里的庄稼都被收割干净,没有任何残留,换到从前,乌鸦会飞去城镇村落,那边有垃圾可以翻检,只是高丽这边太过贫苦,能吃的垃圾都少得很,如果放在以往,乌鸦会向西飞,或者冒险向南。
但现在不需要了,乌鸦知道在附近有一处食物来源,那边都是食物,都是血肉,唯一不好的,是不能安静进食,才啄几口,就会被人赶开..
皮岛云山行要塞周围很安静,最外围的土木矮墙已经残破不堪,在向内几十步的地方,用泥土和尸体勉强堆起了一道墙,齐人高度。
再向里走,则是东一处西一处的断墙,乍一看像是因为破坏,仔细看会发现这是有意设置,如果敌军打破最外圈的矮墙冲入,守军不会立刻溃散,而是会依托这些矮墙工事继续阻截杀伤。
还向里面去,则又是一道墙,这一道墙体稍高,而且很完整,墙外还有一道壕沟,再向内,则是杂七杂八的窝棚,有些都说不上是窝棚,就是用破坏掉的仓库或者外面什么破烂做起来的。
最里面则是要塞石墙,相比于外圈的破破烂烂,要塞石墙还很完整,但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干净,墙面上有刀砍箭射的痕迹,还有已经变黑的血污。
血污不光在墙面上,从要塞到阵地的每一寸土地,都已经被血浸染,变成了并不正常的紫黑颜色。
尸体和泥土队堆起的那道矮墙外,横七竖八的全是焦黑的尸骸,墙内阵地倒是还好,只是在要塞外的海面上,零零散散漂浮着很多尸体,海鸟扑下啄食,海鱼啃咬,惨不忍睹,甚至看不出是人身。
除了漂浮的尸首之外,还有靠在岸边的海船残骸,正有人将船只碎木不断的打捞上来,堆在岸边。
要塞阵地边墙和敌军大队之间隔着四百余步,这四百余步的地带上除了尸骸之外没什么别的,很安静,没有人试探,没有人列队,大家都在安静的各自忙碌,彼此阵中都有炊烟升起,建州女真这边多些,云山行要塞这边少些。
云山行这边大锅里炖煮的是鱼和螃蟹,汤色雪白,香气扑鼻,伙夫面露厌恶的神色盛了一碗,里面鱼肉不少,递给就近的一名士兵,那士兵恶心欲呕,摆摆手说道:“这东西吃了多少人肉,我可不吃人!”
话音未落,却被人用矛杆狠狠抽了后背一下,听着赵松沙哑着声音说道:“不吃这个,你拿什么力气跟鞑子打,不吃鱼,你难道去吃人吗?”
这士兵看了眼漂浮着尸体的海面,五官都要纠结在一起,可还是咬着牙大口喝起了鱼汤。
赵松走到大锅跟前,也接过一碗鱼汤,闻这鲜香只觉得胃中翻腾,从内到外觉得恶心,但咬咬牙还是大口喝下去,细细咀嚼鱼肉。
这些鱼虾蟹都是从要塞临近的海边打到,从前都没有那么多渔获,现在突然多起来,大家都是心里有数,和海上漂浮的尸体有关。
从建州女真兵马登上皮岛击溃东江镇,然后围攻云山行要塞,到现在已经二十一天,面对过万八旗兵卒和近两万皮岛俘虏的冲击下,赵家军皮岛军士营和收容的四千青壮一直撑到了现在。
在这高低不平的岛屿上攻防,人数上的优势没办法充分发挥,任你千人万人,也只能在几条路上动手,这么宽的路你只能摆上这么多的人,面对面接敌搏杀,在这个时候,赵家军的火器就有了大用处。
没经历过徐州火器的皮岛俘虏们被火铳和火炮轰打之后,再怎么绝望,身后的督战队再怎么残酷,也没办法挡住他们的溃退,甚至因为这个激起了几次哗变,逼得身后督战的建州女真狼狈不堪。
后来开始砍伐树木做成木排大盾,遮挡着向前冲入,也就地收编了东江镇的俘虏作为督战队,可效果依旧不佳,木排大盾太重的话没办法举动,太轻的话能挡住火铳的射击,但在百步内却防不住火炮,两磅炮弹可以轻易砸穿木排,然后迸溅木屑,伤人杀人,再近些,一窝火也能打穿这样的防护,毕竟火力太密集了。
即便硬扛着过了火炮和一窝火,突到跟前之后,木排大盾能挡住前面,却挡不住阵地夹角两侧的射击,只有溃退。
但打到这个时候,云山行要塞已经要控制火力了,尽管弹药充足,可现在杀伤同样多的敌人,却比没有大盾的时候要耗费得多,可建州女真以及俘虏们不知道这个,这次战斗中,不仅有东江镇俘虏直接逃进来,被收编的本地督战队甚至还和建州女真兵马直接火并,让他们焦头烂额。
可建州女真依旧没有退却,主将和副将的意志都很坚决,那就要一直这么打下去,俘虏们再怎么内讧哗变,但终究改变不了大局,还被这么驱使着上前,消耗着云山行的弹药,消耗着士兵和青壮的体力,也在不断消耗着守军的生命,建州女真那边毕竟死得起,这边却没办法陪着消耗。
相比于皮岛赵家军的忧心忡忡,建州女真的贵人们同样不愿意继续下去,抓来这么多俘虏,本来是实打实的财货好处,给自己种地放牧伐树养鱼的奴隶,却这么消耗在皮岛上,而且各牛录的女真人已经有不少损耗,这个想要补充可真不容易,大汗直属的两黄旗可以补充生女真,正红旗排序可不靠前。
有参领私下合计之后,派人去辽阳那边送信,这董鄂何合礼已经是个过气要死的人物,何苦带着大家苦熬,四贝勒皇太极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