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秋季的布匹销售,是由周学智亲自主持,赵字营各方面都会给予最大的配合,内卫和各路眼线的消息都源源不断的汇集到他那边来。
现在连松江布商都在暗地里抢购徐州布,他们都觉得徐州在强撑着硬顶,现在也是在失血,只要加速徐州布商的失血过程,今年赔出去的,来年都能赚回来,布匹能长久保存,等来年只剩松江棉布独霸的时候,这两成反手可以从今年囤积的徐州布上赚回来。
松江方面的做法让云山行很多人极为气愤,有人直接和周学智建言,说去给松江那边的仓库放一把火,或者亮出刀子来,也省得折腾的这么恶心。
这些提议都被周学智拒绝,这次就是要和松江那边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商战,只有这样打赢了,接下来才可以正常的做生意,不然的话,双方会这么一直纠缠下去,恶斗的方式也会越来越极端。
而云山行的外围商号,包括清江浦棉纺之外的商人们,也在替云山行担心,他们商海沉浮多年,虽然不知道棉布行业的底细,可大概的成本总能算得出来,如今赵字营这棉布生意让他们每个人都看不懂,这就是在不断的放血。
难道是为了给那些难民们找个营生做,可种地开荒岂不是更稳妥些,不过不管是外围商号,还是那些商人,没有人去劝,甚至还有人跟着去买了些松江布和徐州布,比市价低两成,怎么都有得赚,大家都只在沉默的旁观。
因为轧棉机、纺纱机的工场都是保密的,外人能见到能听到的只有和别处没什么区别的织布场,所以没人知道徐州布的成本是行市上其他棉布的几分之一,如果把流民难民织工的低廉人工算上,十分之一都有可能。
周学智每晚一个人在书房里都会拿着算盘算下,每次都忍不住笑,别人以为赵字营在失血,实际上金银钱财正在滚滚而来,这种保密的感觉实在妙不可言。
这次徐州和松江的商战中,同样感觉妙不可言的还有海商们,尤其是刚刚搭上赵进的李家大帮,低于市价两成的棉布,怎么卖都是赚的,还要比往年多赚两成,而且往年松江棉布是供不应求,今年则是敞开了卖,让他们可以赚得更多。
松江余家本来该在这次棉布商战中赚不少好处,因为他们已经提前布局,而且徐州没有对他们做什么限制,可家在松江,在这次已经打出真火的较量里从中牟利,肯定会触犯众怒,余致远比别人更清楚松江豪商大族发怒的后果,即便他想要强来,家人和族人也不会同意,这次没有任何的通融。
知晓一船船的棉布从海上运走之后,松江豪商们没觉得是徐州布卖的好,而是联想到赵进和江湖海上的关系,怀疑这海上的采购是不是和徐州窜通好的演戏,一船船的布卖出去然后再找机会运回来。
江南豪商的势力和关系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便是李家大帮这样的海上龙头,松江那边的豪商大族同样可以托关系问到,然后知道了真相,李家大帮是花费了真金白银在徐州,然后会在其他地方赚回更多的真金白银,他们甚至还知道徐州那边有很多存货,织场还在源源不断的生产。
再接下来就是清江浦的巡丁队抓获了十几名意图放火的亡命徒,然后设在清江浦南二十里的一个仓库和从船上下来的水贼交手,杀死抓获共百余名。
这些人未遂或者被抓获,据说还有人在淮安府和山阳县那边使了银子,准备在官司上让赵字营纠缠麻烦。
当被抓到的百余名水匪就这么被当众砍头,淮安府不闻不问,甚至有人主动告密依旧不闻不问之后,松江商人们很快明白了些什么,棉布战争立刻就进入了尾声。
明里暗里的手段都已经试过,并且都没有效用,松江豪商们立刻就服软了,这压价出货的局面持续一天,松江棉业就少赚一天的银子,既然没办法灭掉对方,而且双方生产出的棉布都不愁销路,那何必继续你死我活呢?尤其是对方死不了的局面下。
当徐州和松江府在棉布上明争暗斗的时候,余致远做得很低调,但还是被同乡猜忌怀疑,家宅一直有盯梢的人在,可需要讲和的时候,余致远立刻被推了出来,被人晓以同乡情谊,让他去徐州这边说和。
余致远只是第一波,接下来扬州和清江浦的各路豪商,凡是和赵字营有交情的,都被通过各种关系找到请托,来徐州这边说情,要结束这场看起来“两败俱伤”的棉布之战。
尽管松江豪商们没有在商言商,到最后也用上了商场之外的恶劣手段,可赵字营没有追究不放,只是从善如流的答应了诸位的说和,因为在松江府从豪商到织工棉农各色人等的经营之下,这棉布生意早就是个成熟的市场,从棉花播种一直到织布染布外销,都有成熟的环节,松江人在每一个环节都发挥巨大的作用,赵字营是要用这个市场赚钱,而不是打烂了自己重建,所以最后赵字营都和气的“在商言商”了。
当然,这也是眼下的棉布市场远远没有饱和,松江和天下各处的生产远不能满足需求,因为这需求不仅仅是大明两京各省,还要包括倭国、高丽、南洋甚至还有更远的地方,只要有海贸渠道,能联系上愿意进货的船队,多少棉布都能卖出去,所以赵字营要和气生财,如果这个市场是饱和的,那么这次就要不死不休了。
双方谈的很顺利,既然可以多赚,那何必要压价两成下去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