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抓还是不抓?在哪里抓?如果按原计划在路上抓,大其力侦察组的火力根本不是“黑七”的对手。
“蝈蝈”身形急晃,险些摔倒,这种情形我只见过一次,那是在陈华的追悼会上,“蝈蝈”执意持枪护灵,腰板笔直地站了近三个小时。我赶紧伸手去扶他,他轻轻地推开我的胳膊。
时间仿佛停滞了。
外围侦察员报告:段蒙生在李凡和吴峰的护卫下,已经上了轿车。段蒙生坐在后排中间,李凡和吴峰坐在他的两侧。“黑七”坐在驾驶副座……车队已经动了!两台越野车把轿车夹在中间……
“蝈蝈”突然嫣然一笑。他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如此诡异的笑容,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没事吧?”我脱口问道。
“我混乱了。”“蝈蝈”缓缓后退两步,伸手摸到行军床的床沿,缓缓坐了下来:“我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他招手示意据点里的侦察员围拢过来,下达命令:“盯住,盯死!全程秘拍!不要跟得太紧,不要暴露,绝不允许发生交火,但是一定要拍到老家伙跟‘黑七’在一起的画面,一定要拍到老家伙的落脚点!不管‘黑七’把老家伙接去哪儿,我只要视频,完整的视频!”
侦察员们立即启动预案,他们用的不是枪,而是各种拍摄器材,从空中,从车队必经之路的制高点,利用交替追踪车辆的行车纪录仪……对“黑七”接运段蒙生的车队进行全程秘密拍摄。
待“蝈蝈”平静之后,我悄声问他:“你忘记了什么事?你怎么就混乱了?”
“蝈蝈”轻声告诉我:“我们……”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里透出无尽的苍凉:“没有身份的时间太长了……说实话,我的身份认知产生了混乱……”
“蝈蝈”所说的“身份认知”,是我在接受百日特训时,特官反复强调的一个概念:一个侦察员,化妆成各种身份,打入、卧底……恢复身份之后,很可能出现短时间的自我认知混乱,他会自问:我现在是谁?是警察?还是毒贩?特别是扮演某个角色的时间太长,这种身份认知混乱的程度就更严重,在潜意识里,他会不停地追问:“我是谁……”
“蝈蝈”的意思是,他还没有从“死人”的身份认知中完全自拔,还没有从“暗处”挣扎出来。
我轻轻地“噢”了一声。
“所以我忘了,我现在是中缅联合专案组的联络员,这个专案的目标之一,就是抓段蒙生。所以,抓段,早已不再是我一个人,我们俩,我们这个小组的任务,而是中缅联合专案组的任务。”
我还是不太明白“蝈蝈”的意思。
他拉了拉我的手,让我和他并排坐在行军床上:“为什么我一定要视频?这是要向联合专案组上报的,最重要的证据。‘黑七’胆敢在他的军营里窝藏段蒙生,别忘了,‘黑七’现在是余主席手下的团长,只要我们有确凿的证据,完全可以通过缅方高层向余主席施压,让余主席命令‘黑七’交出段蒙生,如果‘黑七’拒不执行余主席的命令,余主席恐怕只有下令以‘扫毒’或‘平叛’为名,把段蒙生和‘黑七’一锅端了;如果段蒙生离开‘黑七’的军营,那就正好回到我们预设的道路上了吗——我还是相信,段蒙生不会冒然进入军营的,毕竟,这支部队,是他最后一点老本了。”
这下我完全明白了。我轻轻捏了捏“蝈蝈”的手,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老问那些古怪问题了,你就是你,你是我老公,啊!”
我不知道我的心理素质是不是比“蝈蝈”还要好,因为我就从来没问过自己:“我是谁?”成天这样问,会把自己彻底搞胡涂的。
“蝈蝈”说得没错,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段蒙生。果然,“黑七”并未将段蒙生接到“独立14团”的军营,车队驶到大其力西郊的一处庄园前,径直穿过铁门,在主楼前停下。事后查明,这处庄园,是段蒙生让“黑七”花了大价钱买下的。用于购买庄园的款项,正是从段蒙生接收毒资的帐户上划转,这一资金“流水”,进一步成为段蒙生贩毒的证据。
“黑七”带来的那20余名穿便服的士兵,就此担负起庄园的警卫任务。
“红通”还是把段蒙生吓了一跳,现在他最担心的,是国际禁毒机构派出特种作战力量,深入到大其力来抓他。老朋友的那个种植园,四处“漏风”,虽然便于逃跑,但同时也根本无法防守。而他刚刚购置的这处庄园,高墙,电网,电子监控,哨兵,狼狗,贴身警卫,一个都不少。
段蒙生躲在这个戒备森严的庄园里,对我们来说,最大的好处是,再也不怕他突然消失。“蝈蝈”下令,在庄园附近架设秘密观察点,确保段蒙生不脱离侦察组的视线。更好的消息是,段蒙生住进庄园后的第二天,就派李凡来请医生,于是邓佳继续跟在医生后面,天天去给他“看病”。
又过上了日复一日,等待上级下达新的命令的乏味日子。
然后……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然后……我就被送回到昆明,送回到谢晓兰身边。
谢晓兰一定知道我试图跟谁打电话,见我一脸茫然,她轻声问:“不接,是吗?”
我沉住气,笑了起来:“哎呀妈妈,您看我忘了告诉您,上级已经正式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