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族长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腿脚真的很不好,被人搀扶到晒谷场时,已经气喘吁吁,一名张姓晚辈赶紧给他的屁股下边塞了一张椅子,太师椅的那种,他稳稳坐了上去,顿时像是换了个人。
“大凤、二凤,你弟怎么还没把他婆娘带过来?怎能如此磨蹭,快去催一下!”
“太爷,已经让人去催了!”
族长捋了捋长须,面有愠色,先是用拳头敲击着太师椅的把手,接着眼睛扫了扫几位缠绕膝前的张姓男丁,一脸愧色:“今天是我张姓宗族的耻辱日,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些人都是来看我们张家笑话的……唉,张家出了这等丑事,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身板在剧烈颤抖,显然,他真的很伤心。
大凤试图安慰:“太爷,您也别太难过了,那李氏本就水性杨花,我弟娶她,当初是我第一个反对的……”
“还有我,我也反对的……”二凤抢着道。
族长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一边咳嗽一边没好气说道:“你们两个妮子,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张家的事,跟你们已没半毛钱关系,还在这里瞎掺和个求,我知道,你们爹娘死得早,两个弟弟是你们一手带大,姐弟情深得很,可是,今天不立立威,重新把规矩画出来,将来是要出大乱子的……”
说完这些,再不看她们,对身旁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轻声说道:“小伢子,去把郭村长叫过来。”
老人应了一声,尽量欢快地跑向郭村长。
郭村长慢吞吞走过来,蹲下身子,微笑着问道:“老族长,有何吩咐?”
“你是张家村的一村之长,你看这件事如何处置?”
郭村长连忙站起,摆着手提高声音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干涉,也无力干涉!”
族长沉吟片刻问:“男女通奸,大秦律法又是如何规定?”
“唉,您老不是为难我嘛!”
“有一说一,实话实说。”
“按律当斩,次之宫刑,轻而不加追究,完全取决于您老啊!”
没想到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临老了还能掌握一个人的生死,族长陡然间肃穆起来,想了想,提起一口气,大声说道:“牛五这游医,能把手从白磨镇伸到我张家村,十恶不赦,死有余辜,我到不介意处他极刑,可李氏之前倒未有过出格的闲言碎语,如此待她,恐有失公允啊!”
说这番话时,他是看着村长的。
“这件事老族长您看着办……哎吆……哎吆……肚子好疼……得找个茅厕方便一下……”村长害怕蹚浑水,一溜烟跑开躲了起来。
既然村长走开,这个场子便是他说了算了。
老族长扫了扫黑压压的人群,发现所有的目光都在看他,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正在这时,张三风推搡着李荷花进了晒谷场。
老族长端正身子,正襟危坐起来。
同一时间,整个场子突然鸦雀无声。
……
很快,李荷花被人推到老族长面前,一张脸喜怒不惊,抬眼看了看老族长,便扭过头去。
老族长本想以理服人,没想到一上来李氏就没把他当回事,态度倨傲,见到堂堂的一族之长,连个招呼也不打,加上犯了这等丑事,她男人也没把她绑起来,依旧是个自由身,顿时开始呼哧呼哧喘粗气,颤巍巍站起,一拍太师椅把手,喝斥道:“来人,把这个不知羞耻的婆娘捆起来!”
上来两个男人,把李荷花的双手反扣,开始捆绑。
李荷花一下子发怒起来,连连挣扎,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凭什么你说绑我就绑我?”
如此忤逆的话都说出口,简直是逆天,老族长气得浑身发抖,双眼喷出火龙,歇斯底里大叫:“把这个银妇和金夫捆在一起!”
李荷花和牛五背对背绑在了同一棵树上。
李荷花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个老混蛋,我找我喜欢的男人睡觉,关你鸟事!”
老族长抖得更厉害了,腿一软,瘫坐下来,眼睛直翻,一汪口水从嘴角涌出,周围的张姓子弟吓坏了,赶紧轻拍他的后背帮他把这口气捋顺。
见自己的婆娘没大没小冲撞族长,张三风气坏了,也急坏了,冲上前去,抬手给李荷花就是一记耳光。
李荷花狠狠瞪他,也不说话,眼中布满了说不出的怨恨。
打完这记耳光,张三风有点后悔,刚想说点软话,忽然就见到李荷花反绑在身后的一只手捉住了牛五的一只手,互相间在温存的抚摸,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肺马上气炸了。
“啪啪!”张三风左右开弓,连抽李荷花两耳光。
李荷花竟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道:“张木匠,你这个软蛋,没用的东西,你如果是个男人就别停,老娘今天服软的话就是你孙子!”边说边紧攥着牛五的手。
“啪啪啪……”张三风已经疯了,没有丝毫迟疑,一连抽了十几记耳光。
这时,老族长幽幽睁开眼睛,努力颔首,挤出几个字:“三风这伢子终于出息了。”
话才说出口,那边的张三风打着打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双手掩面:“荷花呀荷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荷花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嘴动了动说了一句话。
牛五听到了:“牛哥,你后悔不?”
一个弱女子尚且如此刚烈,牛五陡然热血沸腾,忽然涌上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气,反问道:“荷花,你后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