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王澄一声怒吼,“放了他,不然死!”
“他说自己不在乎,所以我也不在乎。”金发少年的语速这次并未因锁在颈间的尖刺而减缓,“敢杀我就来吧,您不是知道我身份么。”
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被铁针刺破的肌肤和流出的鲜血都不属于他一般。而王澄也并不犹豫,布满皱纹的大手当即捏紧——
“够了。”
忽然,七玉说话了。
金发少年立刻看向她,冯恩的双手随即回到正常位置。
王澄默然,那圈带刺的铁环终究没有缩紧。
而冯恩,虽然连眼睛都没办法转过去看她,但他听得见……她刻意想要平复的呼吸。
“他们和我没有关系。”
她说着。
冯恩知道,她的下一句话会是什么:
“我和你走。”
……
嗒。
王澄把碗放在冯恩卧室门旁的桌上,转身离开。
躺在床上的冯恩一言不发,望着天花板;昨天七玉离开后他没说过一句话,同样,一夜未眠。
他左边的床头木柜上躺着一块玉佩,是七玉留下的:当时它被茶杯盖着,冯恩被定身时也听到了七玉盖住它的声音。
“她这么做……是为了报答我。”
冯恩拿起玉佩,捏紧,许久方才松开——
“教我当御灵者。”
听到这句话,王澄看了一眼站在正屋门口的冯恩,没作声、默默点上烟叶。
冯恩立刻冲进屋里,“我要当御灵者!”
咚。
一条铁链从地上凭空生出拴住冯恩脚踝,令他当即跌倒在地。
“几岁了,像小娃娃一样发脾气?一个女人就把你眼睛打瞎了!”
冯恩只见王澄走到自己面前,脚上铁链随之消失,他立刻站起:
“我就是想救她!”
“想,去想,想一辈子把自己想成个废人!”
王澄愤怒地把烟斗按在桌上,对着冯恩骂道:
“你不知道那金毛小子的身份——他是和我一个境界的御灵者,还是‘高塔’里面圣灵教的‘引路人’,懂不懂我说的意思!”
“……我懂。”
冯恩确实知道。
高塔,位于大明西方的“净土”,那是一片总面积不到大明国土五分之一,寸草不生的荒凉地带。然而正是这么一片不毛之地拥有着能与大明抗衡的技术与人才,以及,“圣灵教”。
仅仅几本书、一个神,却让大明国内数千万人深信不疑;受这些信众敬仰的除了那唯一在上的神祇,便是为他们指点迷津的“引路人”们。即便是在千里之遥的大明,从高塔来的‘引路人’也拥有与王公贵族相匹敌的权势。
这正是那金发少年的身份,他不仅具有作为御灵者的“实力”,更具有作为“引路人”的“权力”——冯恩都明白。
“但如果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让我害怕,那你会失望的。爸。”
“……你还认我这个爹啊,我还以为你除了那个小姑娘以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见这话,冯恩顿时语塞,只听王澄淡淡开口:
“我理解你,狗崽。你可以像昨天那样豁出命去救她,我也能豁出命去救你。十六年前救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这么想了,因为你是上天赐给我的,我的儿子。”
“爸……”
“但是你要知道,如果敌人是圣灵教,如果我真的杀了那个黄毛杂种,那么哪怕我豁出这条命救你、死了,也救不了你一辈子——会有无数的人来追杀你,狗崽。我当年体验过这种滋味,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也遭遇这种痛苦。”
“……我知道。”冯恩想起自己的童年,“这也是我想学御灵的原因。”
“是吗?那我前几年说是要教你当御灵者,你为什么嫌麻烦不想学呢。”
王澄终于笑了,是苦笑:
“我把你从小养到大,你骗不了我,可你千万不要骗自己。”
冯恩再度沉默,却见眼前火光一闪:
“看得见我的【黄离】不。”
“好像……我看得见。”
说完,连冯恩自己都感到奇怪:
黄离是王澄的意灵,只有御灵者才能看见灵,而自己昨天都看不见——
“难道我已经成御灵者了?!”
他惊讶地脱口而出,却见王澄摇头。
“你还不是御灵者,能看见灵是因为那块玉——那东西是个很不简单的灵器。”
他说着突然起身,“估计很快会有麻烦找上门,得赶快离开这。”
“……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是有人站在门旁边的墙背后?”
自语间冯恩忽然注意到眼前院内的地面:
“地上……灰色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