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滔滔奔流,所以不曾结冰。待得她慢慢走近,河面上水花炸开,突然伸出一个狰狞硕大的脑袋,她却不害怕,任由两三点水花飞溅在自己脸上。
见过了长天的真身之后,她再也不觉得眼前这条沧龙的个头大了,尽管它比原来胖了一大圈,鳞片变得更加黝黑,显然吃好睡好,小日子过得极是滋润。
这头巨兽明显还记得她,一见面就喜得作小狗姿态,摇头摆尾,搅得半条河中的水哗啦作响。她知道这是对方邀她下河同游,只是她此刻身体未愈,还不能这般撒野,只好低声道:“过些日子再寻你玩儿。”
说完,眉头忽然一皱,跟在身边的七仔也抬起弯曲的长颈,转头望着林中某处,眼中写满了警惕。
林中缓步走出一人,灰衣素净,约是三十岁不到的年纪,阔鼻深目,头发微卷,看她的眼神中有三分激动,礼数却周全,深深地躬下身去:
“您可是宁小闲宁大人?”
记忆中,她可从未见过这人,对方是怎能一眼认得她的?宁小闲好奇道:“你是哪一位?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这便是承认了。她现今已不喜藏头露尾,再说巴蛇森林如今就是她的家,在自己家里见到外客,又有什么隐姓埋名的必要?是了,这里靠近款待宾客的宫殿群,七仔既在这里降落,她也就很容易遇上隐流的客人。
这人见她并不否认,明显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乃镜海王府大司承典青岳的门下弟子,排行第三,您唤我丁三儿即可。”他目光在七仔身上一转,接着道,“这位应该就是隐流里极是有名的七先生了。能让七先生心甘情愿载在背上的,除了宁大人之外,又有哪个女子?”七仔原本只是个浑号,他打响了名头之后,人人都要尊称他一声“七先生”,这叫法不久就传开了。
原来是故人门下。宁小闲不禁莞尔:“是么,七仔的配偶也常作人形,你就不怕认错?”
这人轻咳了一声,只得尴尬道:“这个,其实在下于府中见过宁姑娘的画像。”
这话连七仔都觉得怪异了。镜海王府之中,为什么会有她的画像?宁小闲压下心头疑问道:“三年不见,皇甫铭可好?”
丁三低了低头道:“皇甫少爷时常将您挂在嘴边,不敢稍忘。”
宁小闲转了转眼珠,笑吟吟伸掌在自己胸口上比划了一下道:“他可是还这样矮?”她沉睡的这三年里,正好是小小少年抽条儿长个子的关键时机,恐怕现在就是皇甫铭站在她面前,她都未必认得出来了。
“咳!”丁三嘴角似是微微上扬,但很快抑住了笑意,“少爷这几年变化极大,您若有机会见到他,必定会大感惊喜的。”他敛眉垂目,将闪烁的目光都遮了起来。
眼前女子虽然亭亭俏立,自他出现之后就站住不动,但他眼力过人,已发现她身体虽然无恙,但目中神光疲弱,显然身上的伤疾未愈。看来隐流称她刚刚苏醒的确没错。他此来之前,少爷特地交代过,要他仔细打探撼天神君将这位宁姑娘到底藏在了哪里,如今她既已自行醒来……
他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旁边的七仔,若是没有这道行高深的禽妖在侧便好了,若这里不是妖怪的大本营巴蛇森林就好了,这女子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如果……少爷一定会很高兴。
见到七仔紧盯着他瞧,丁三儿心念电转,面色不变,接着道:“这两天听闻您已经醒来,几次求见,但均被外事堂婉拒。今日下午就要启程返回镜海,能在临行前再见到宁大人,实在是意外之喜。”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道:“皇甫少爷没料到您会醒转,但也托在下转交礼物给您。前几日只见着了外事堂的人,在下正烦恼要如何交到您身边人手中,此刻恰逢其时,请您收下罢?”他很自觉,向着七仔递出玉璧。
七仔伸喙叼过来,这枚玉佩看质地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整面玉璧都没有半点瑕疵,握在手里还有暖意盎然,拿去珍宝行出售,少说也要六、七千两银子,却偏偏在正中有几缕红线,如丝如蛇般蜿蜒而出,看起来凄艳中还带着三分诡异。
“这是?”圆润的玉佩在她手中翻转,也不知是玉更漂亮还是她的手更莹润。丁三望着她纤细灵巧的双手,赶紧垂下目光,不敢再看。
“皇甫少爷请我师父炼制的护身符,平时佩在身上不仅避毒避瘴,且可以避免三次血咒的戕害。”
他话音才落,她就惊讶地挑起了眉。许多妖怪都拥有诅咒的天赋,这是与神通完全不同的秘法,后来有许多人类也洞悉并进行模仿了。诅咒当中最凶厉的一种,就是血咒,以己身精血或者性命为代价,向对手施加咒术。比如寒琼仙子临死之前就施放了一种诅咒秘术,若是被这种厉咒缠上了,那便是相当麻烦之事,只不过当时被长天信手破除了。
诅咒与普通神通的不同之处,在于它的施放者常常是暗中伤人,不像神通那样当面施为,端的是防不胜防。她不像长天那样有神境道行傍身,若真有人下咒对付她,似乎也是一桩麻烦事。所以她信手收起,微笑道:“好东西,我很喜欢,请代我向皇甫铭致谢。”
丁三道:“似乎又有新客人来寻宁大人,丁三就不打扰了。”目光向林中一瞥,躬身退出几步,这才转身离开。有这大白鸟守护,宁小闲安全得很,无须他在侧畔。
宁小闲和七仔也早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