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激灵,起床惯有的迷糊顿时不翼而飞。
睁开眼,她看见了屋顶的檩木,屋顶开了几个小洞,因此雨水漏了进来,将檀木和椽子打湿成黑色。她甚至看到了木头上的斑斑霉迹,显然这座屋子有些年头了。
宁小闲一个翻身,站了起来,这才看到自己原先所躺的是一张早已垮塌掉的木床,四脚都断了,床体趴在地上。
这是哪儿?入睡前分明还在隐流大军之中,现下怎地来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她心里疑云密布,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多数人在面临陌生环境都会做的动作——拿出武器。
可是平时与她血脉相连的獠牙,居然怎么也召唤不出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待要内视,她才发现自己身体当中空空荡荡地,没有神力,没有法器,甚至没有海纳袋。
她尝试进入神魔狱,可是几次下来,她还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她竟就这样孓然一身,什么也没有!
这到底怎么回事!上一次变作凡人乃是在云梦泽之中,可是从头到尾不说有成竹在胸,至少每一件事的始末都清楚,这一回呢?
法器、神力,神魔狱,这三件最重要的东西居然都消失不见了。
她站在这布满了灰尘的陈旧厢房里头,冷静地作了一次深呼吸,再慢慢吐出气来,努力将急躁不安的情绪强抑下去。上一次神魔狱失效,是什么时候呢?这样宝物也不是百试百灵的。云梦泽和当年的涂尽秘境里面就唤不出来。
对了,还有一个地方也唤不出神魔狱——在昔日轮回台的无限轮回之中,神魔狱也被屏蔽了,她根本听不到长天的呼唤。
这一回又遇到什么情况了,鬼打墙么?她轻轻走到门边,迈了出去。
她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大喊“有人吗”,而是藉着雨声从厢房无声无息地滑入了回廊里。她的衣裳是淡黄色的,在黯淡的天光中几近白色,若有人见到这一幕。保不准吓得大叫一声有鬼啊。
不过她走进的这个小院子里头,荒草疯长,落叶成堆,有几只鬼祟的小动物受到惊吓,在草丛里窸窸索索地逃远了——这里,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理过了。
这屋子很小。两步就到头了。她皱了皱眉,迳直走到院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门。
这一刻,她浑身上下都绷紧了,只待面临突发情况就要骤然出手。
然而,饶是她见多识广。这一下也不由得怔忡。
外面不是刀山也不是火海,只不过是几条街道罢了。行人往来,一片车水马龙。沿街商铺派出伙计招徕客人,对面的布店里有几个大妈拈着布缎挑三拣四,此时正有一个货郎摇着波浪鼓从她门前走过,手里兜着些五彩的糖果,因此身后马上跟过来一群小孩子。
她所处的荒宅,竟在闹市街坊之中。
她不过就睡了一觉。怎地就突然出现在陌生的城市当中?若不是看这些人身上的服色,听到他们说话的口音。她还当自己又穿越回去华夏了。隐流大军在哪,长天在哪?
她按捺下心中焦虑,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人窥伺,于是回手掩了门,走入街道,慢慢融进人群当中,倒也无人去注意她。大概走上小半刻钟,她就发现这城中的居民看起来也怪,有的行色匆匆,满面焦急;有的茫然四顾,走起路来踯躅不已,似是漫无目的。
最重要的是,在她眼里看来,这些人的下盘都有些虚浮,有些到了脚跟以下甚至都变得透明,可是他们神色如常,该做什么还是照旧。每个人身上都覆着一层很淡很淡的光,若非这里的天色昏暗,简直要辨认不出。
她低头看看自己,还好,一切如常。
灰蒙蒙的天空,雨水流淌的城市,有一种奇怪而诡异的感觉。
这些人……她眯起了眼,突然拦住一名中年汉子道:“这位大哥,这座城可有名字?”
这汉子穿一身很旧的粗布衣衫,上面至少打了四个补丁,其中两个颜色还不一样,看起来大概是四十岁出头,额上已经有层层叠叠的抬头纹,眉心不须皱起就形成了深深的“川”字形。这是长期抑郁不得舒展才养出来的愁苦面相,她还注意到他脸上有淡淡的青气,望之不祥。
若在其他地方见着了,她都能肯定他平时过得穷困潦倒,食不裹腹,可是这人此刻缩手缩脚地一路疾行,怀里露出来半截纯金打造的算盘,上面的算珠居然是用黑珍珠提缀的。
宁小闲目光一转,望见他十根手指头,有七根戴着粗大的金戒指。
再看他脸上,也是满面笑容,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
她伸手来拦,这中年汉子还以为她要抢他的金子,忍不住缩手一护,虎视眈眈地望着她。他的面相原本憨厚,这么一瞪眼,目光幽幽竟然如狼似的要发出绿光。
幸好他还是听得懂人话的,跟着就怔了怔道:“名字?当然有了,这是德水城。小姑娘进了城,反不知道这是何处?”见宁小闲蓦然瞪大了眼,他一心挂念手上的东西,当即不耐烦道,“去,去,去,不要拦我去路!”按理说,她面貌秀美、风姿绰约,凡夫俗子知道这样的都是贵人,见了她多半客气,如这中年人一般眼里只有阿堵物的,连装作一下恭敬都懒得的却是少见得很。
宁小闲微一侧身,这男子飞快走掉,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海中。他双足也是透明的,走动起来像是脚不沾地。这人的长相太普通了,教人一眼难忘的,反倒是他脸上那种异乎寻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