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门帘儿晃动了两下,上边绣着的一丛修竹也跟着不住的摇曳起来,有如微风吹过,片片竹叶似乎要飞着往外边去,一点点绿色的影子投在地上,透着若明若暗的光彩。
柳元久站在门帘边,微微笑着望向明媚,十年不见,她长大了,成了一个大姑娘,生得一副好相貌,就如她娘那般,唇红齿白,粉面桃腮,一双大眼睛就如两泓潭水,似乎有滟滟波光不住的闪动。
“父亲回来了。”明媚行了一礼,这柳元久从府衙回来便直接来了香兰院,看来还是颇重视自己的,柳四夫人知道了心里又会如何想呢。抬头见柳元久大步走过来坐在椅子上,笑微微的盯着自己瞧,明媚心里有几分不爽快,对于杜姨娘,她是打心眼里将她当慈母看的,可对于柳元久,她却依旧还有几分成见,他降妻为妾,还与旁的女人生了孩子,自己若是杜姨娘,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
“唉……”拣着几句要紧话与明媚说了以后,柳元久端了茶盏,一双眼睛凝视着那袅袅的水雾,似乎有满腹心事,杜姨娘见了他那模样,心中也是为难:“老爷,还是早两日那件事儿不成?”
柳元久点了点头:“可不是?我欲直接派人上门捉拿,又恐那些人来了也不会好好干活,反而会将那河堤弄得一团糟,现在想想都睡不好觉。”
杜姨娘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事情可真不好办,可老爷总得想法子去解决,这也是考绩里边的一项,做得不好,年底的调任可能又没影儿了。”
柳元久一只手扶额,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放:“我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出来,正在为难呐,眼见着这雨季就要来了,可这河堤修缮人手却迟迟不能到位,真真叫人着急!”
明媚在旁边听着两人谈话,心中大概也有了个了解,柳元久大概是找不到服役的人来维修河堤,怕雨季来了将河堤冲垮。她也曾听师父议论过时政,知道这服役乃是民之本分,每年都会要抽调人手去服役一段时期,可云州城的百姓为何又竟敢如此狂妄,便连国家的政令都不放在眼里?
“父亲,你且不要着急,明媚愿替你分忧解难,还请父亲大人说说现在的情况。”自己要在柳府能立稳足根,不仅仅只能依靠着杜姨娘在柳元久心中的分量,现儿在云州,柳元久说的话还算有分量,等着回了京城,上头还有老太爷老夫人,柳元久可就只能靠边站了。自己要在柳府过上好日子,只能得靠自己一步步经营,总得要有立足的资本才是。
柳元久惊诧的望了明媚一眼,见她静静端坐在那里,眼神深邃,与她的身份极不相称,一种早慧的风姿在她脸上显示出来,让他觉得又惊又喜。不愧是若兰的女儿,比起明珠,不知道好到了哪里去。
其实云州百姓还算良善,原先几年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儿,只是去年因为云州遭了天灾,田间减产,今年开春,农户们都忙着在自己地里干活,一心想将去年的损失夺回来,所以对于官府的服役,很多人采取逃避的措施。柳元久不是恶吏,下不了狠手去处置那些逃避徭役的百姓,见知府心慈,那些百姓便越发懈怠了起来,眼见着再过两个月便是梅雨季节,可这云州的河堤还没有修缮好,这令柳元久心中焦躁不安。
“父亲,明媚觉得你该有两手措施,不能一味心软。”明媚眼睛转了转,心中忽然有了主意,这不是一个大好契机让她能施展自己的本领?
“难道你要我去将他们捉拿了过来?”柳元久摇了摇头:“即便捉拿过来,他们消极怠工,那也一样没有效果。”
“父亲,想要百姓贴心贴意的为你做事,那便该要让他们知道这徭役的重要性,或者要让他们心存感激,自发的来为你做事。”明媚微微一笑,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一,父亲可以将这徭役的重要性罗列出来,去刊印成小册子,然后喊各乡的里长来知府衙门,每个乡领几本回去,让云州百姓知道修缮河堤的重要性。”
“唔,你这倒也是个法子。”柳元久见着明媚竖起的两根手指,好奇的问道:“明媚,你还有第二个法子?”
“父亲,明媚还有一个法子,让老百姓对你感恩戴德,心甘情愿来服徭役。”明媚点了点头,脸色郑重道:“请父亲为明媚在云州街上找一处铺面,开办一个药堂,专为贫苦百姓看病,不收诊金,只要求以徭役抵充。”
“看病?不收诊金?徭役抵充?”柳元久沉吟一声,望着明媚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明媚,你是要我先对百姓有恩,他们出于感激,便会以徭役回报?”
“是。”明媚笑盈盈道:“百姓心存感激,做起事情来自然比强迫来的要更好一些。我相信百姓大部分都是心善的,所谓结草衔环,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父亲若是给了他们好处,他们自然会想着要好好回报。”
“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柳元久有几分歉意的望着明媚,微微摇了摇头:“要让你这般辛苦,为父心中过意不去。你又是深闺女子,怎么能常年在外头给人治病看诊?传出去少不得会有人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