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想到当初废太子妃薛氏的下场,武惠妃的结局,一想到身后有一个个长辈真心为她着想,真心为她设计奔走,她就没有轻易屈从于残酷的现实。而直到脱离桎梏,终于来到了灵州,做了一回玉奴,而不是杨氏,她方才渐渐醒悟到,自己为何一直以来都抗拒着把一颗心交出去。
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她就见过真正令人心折的神仙眷侣;因为这么多年来,她见过一生一世只得彼此,相濡以沫容不得别人的爱情。掺杂了太多利益得失,动辄得咎的后宫之中,又哪来的至死不渝?就连在民间,这样的男女之情也很少,很少……
“一见倾心吗?”
玉奴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轻轻咬着嘴唇:“师傅,这世上应该不会再有让我一见倾心的人了。”
贵为当今天子,她都能够有勇气去抗拒,可她真的不知道,在看尽了那么多世事波澜之后,是否还会一见倾心。
想到这里,玉奴看了一眼手中白玉环,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她应该把那一身道装穿起来,至少如此能够让她多几分勇气和决心!
杜士仪自然不知道,自己只是觉得应该对玉奴说出的一句话,竟是让她生出了某种反面的决心。人逢喜事精神爽,长子的婚事和前途都已经解决,玉奴又脱身回到了灵州,即便如今妻儿都不在身边,他却显得神清气爽,并没有半点受挫之意。以至于来圣严和张兴这些本来有心安慰他的人,也知机地收起了管闲事的打算。
只要杜士仪自己能看开,那比什么都好!
就在朔方文武励精图治,图谋漠北之际,蜀中成都,剑南节度使府中,剑南节度使兼益州大都督府长史章仇兼琼也正在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当书斋大门被人推开之际,他立刻扭头看了过去,随即大喜过望。
“仲通,你总算是回来了!”
“大帅放心,进京之事我已经准备停当了,只是还要向大帅引荐一人。”向章仇兼琼长揖行礼后,来人便直起腰来,正是鲜于仲通。
当初章仇兼琼一飞冲天的例子曾经被李林甫拿来游说张兴,这位飞黄腾达不无讨巧的剑南道节度使,确实在军政上头都颇有建树。然而,正因为窜进的势头太快,章仇兼琼也深知自己在朝中没有根基和靠山,所以,对送上门来出身剑南道的鲜于仲通,他在最初小心考察之后,见其进言无不精当,筹谋无所不中,渐渐便倚赖为心腹,竟将其辟署为采访支使。所以,此刻听到鲜于仲通这么说,章仇兼琼立刻大奇道:“是谁?”
鲜于仲通不急着说明,而是上前来到章仇兼琼身侧之后,这才低声说道:“大帅可还记得几个月前,曾经的寿王妃,后来度为女道士的太真娘子病故?”
章仇兼琼虽说在京师没有靠山,可还不至于真的消息闭塞,闻言当即点了点头:“自然知道。”
“太真娘子虽去,然则其身边侍儿都入了陛下后宫,而其姊杨氏更是复入宫中太真观!”见章仇兼琼终于心领神会,鲜于仲通便嘿然笑道,“所以,我引荐给大帅的人,便是和杨家有关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