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扶疏不傻,从三郎的神色中已经看出来他大约是前朝皇室。
果然,三郎幽幽道:“我是淮王世子的第三子。”
慕扶疏挑眉:“是嫡子还是庶子?”
“庶子。”三郎声音很低,似乎很窘迫很羞愧。
这个时代嫡庶分明,世家大族庶子根本上不了家谱,成人后都是给个几两银子打发出去,若是生母受宠的可能会多少分些财产。真正的世家大族除了嫡妻不育,一般是没有庶子的,若是家里有庶子,子女都找不到好亲事,这就是真正世家和寒门的区别了。寒庶不通婚的意思指的就是这个,有庶子会被认为家风不正。
而皇室讲究多子多福,对于庶子的条件放宽些,可若是有嫡子,那庶子也不过是为嫡子所用的垫脚石,和嫡子的待遇有天壤之别,就是没有嫡子,以庶代嫡,庶子也要记在嫡母名下才能享受嫡子待遇。
三郎方才只提起自己父亲,没有说起生母,难道他母亲不在了?慕扶疏瞥了眼三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仿佛知道慕扶疏在想什么,三郎低声道:“奶娘说我阿母生我时难产,没救回来,所以我没其他同母兄弟姐妹,不过我有两个嫡兄,一个庶兄,一个庶弟,还有好几个异母姐妹,他们……九年前都死了。”
慕扶疏这时候也想起来了,三郎的父亲淮王世子正是被“强盗”灭了满门、哀帝选中的倒霉的继位者!
慕扶疏觉得自己被晴天霹雳劈到了。齐桓帝杀光了淮王一家,没想到还留了个庶子在。
“这么说你就是隋哀帝遗旨中所立皇帝的唯一活着的儿子了?”
三郎点头。
慕扶疏语气怪异:“这么说你那世子爹还是挺疼你的啊!这么多儿子就保下了你一个!”难道三郎的母亲才是世子的真爱?
“我也不知道。”三郎语气苦涩:“我从记事起就只见过他两次。”
慕扶疏迅速脑补出“不理不睬是最好的保护伞”,并且有理有据的解释给三郎听。
三郎听得满脸通红,激动的问:“真的吗?他……阿爹是为了保护我,怕我被别人害了才故意不理我吗?”
“八九不离十!”慕扶疏倒了杯水喝下,说了半天也口渴了:“你阿娘没了,没人能护着你,要是你阿爹再对你好,说不定你都长不大。”
慕扶疏对这个世界不了解,不明白有了嫡子,庶子在家族中根本不算什么,尤其是没有亲娘的庶子,谁吃饱了没事去对付他?她满脑子都是以前看的宅斗宫斗得庶子是所有嫡母或者嫉妒庶子生母的姨娘小妾的敌人,不死不休那种。
三郎听了慕扶疏的分析,对阿爹的恨意似乎消散了不少。是啊,阿爹的儿子们都死了,只有自己活了下来。听阿叔说淮王府是在自己被送走的当天夜里出事的,难道是阿爹早就知道会出事才将自己送出来?他不送嫡子就送自己一个,难道自己才是阿爹心里最疼的那个?想起阿爹,他只见过两次的那个男人,面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可是那两次见面短的几乎只有瞬间。
第一次是自己三岁那年生日,他早慧,记事也早。那天奶娘给他拿来了好吃的蛋羹,他吃的小肚子圆鼓鼓的去外面玩,在院子外面见到了阿爹。奶娘跪在地上教自己叫阿爹,他懵懵懂懂喊了声“阿爹。”阿爹蹲下来仔细看着自己的脸,似乎是看见了他异于常人的眼珠,“哼”了一声就走掉了。第二次是五岁,就是自己被送走那年,阿爹带着全家人进宫为长公主贺岁,长公主抱了他,还和他说了话,回府时阿爹将自己抱上了马车,那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阿爹抱。
慕扶疏拿着杯子在手里转来转去,两眼盯着三郎仔细看。灯下看美人也适用于男人。三郎的轮廓带着西域人的特点,高鼻深目,轮廓及其俊美,若是女子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看来淮王一定很宠爱他的母亲,所以才爱屋及乌保护着三郎。
三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暂时忘记了杨翁。慕扶疏看着燃烧了一半的蜡烛,清了清嗓子道:“三郎,你还要去找先生吗?”
三郎没注意大娘喊的是三郎不是三郎哥哥,反射性的回答:“要去的。”
“你知道上哪找,怎么找么?外面在打仗,到处是乱兵,你不怕找不到先生自己反而回不来么?”慕扶疏坐直身子。打算和这个被阿叔失踪打击的不知方寸的少年彻夜长谈,打消他的念头。
“我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了。”三郎考虑了半晌,垂头丧气的回答。
慕扶疏愣住。她以为自己要和这个少年花大半夜时间进行辩论,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要识时务、谋定而后动……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想通了,让她准备拿出大学时期参加辩论社时的满腔激情和好口才对付他的倔强,结果却如陷入棉花般消失无踪。
三郎绝对是个没有中二叛逆期的好孩子!慕扶疏鉴定完毕。
“大娘,阿叔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三郎双眼迷离。今晚他的打击太大,先是相依为命九年的阿叔失踪,后是自己可能误会了阿爹。现在他的心里一团乱麻,仅存的一丝理智控制着自己,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乱,如果执意去寻找只能是和阿叔一样失踪,一去不回……
慕扶疏柔声道:“先生那样聪明一个人,怎么会有事?他最会审时度势,王大那个直肠子的都能跑掉,先生还会功夫怎么会有事?说不定他安全去了北地,正接了家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