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宗从马上下来,却不敢再往前迈进一步。
他长久以来一直设想着要问的话,在远远看到那一抹殷红时,都通通忘却在脑后。
“主帅……”
季宗眼中只剩下那盘踞在山崖尽头的百里行歌。
百里行歌盘坐在地上,脸上带着不屑的笑,看着严严密密合围他的人马,唯独眼中没有季宗。
季宗也发觉了这一点,脚下不由顿了顿,但随即,他想起来,此处不是破域军,他今日,并不是来求得百里行歌原谅的。
季宗终于踏出脚下一步。
“主帅,别来无恙。”
山崖上风势强劲,百里行歌的束在脑后的发丝被劲风攀扯,张扬不羁。那红衣上的黑雀,随着衣袍猎猎作响,展翅欲飞,仿佛要从百里行歌身上挣扎而出!
百里行歌高高盘坐于山崖之巅,如同神祇临凡。
季宗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到如今这步田地,他依旧是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大夏战神!
“主帅,我……”
“赤宵是匹好马,放它离去。”
百里行歌突然开口打断季宗,说的却是一匹马。
季宗有些愣神,但心里马上明白过来,百里行歌已经接受了被困的事实。
将士们除了从不离身的武器外,最珍视的,便是胯下与自己一同厮杀征战的战马了。
现在百里行歌连他最珍视的赤宵都要放弃,那么,就是已经认清了如今的现状。他,插翅难逃!
季宗大手一挥,严严实实的合围圈漏出来一条缝隙。
百里行歌起身,摸了摸赤宵的脖子。
“去吧。”
赤宵脚下不动,百里行歌手上使劲,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赤宵抖抖马尾,还是不肯动一下。
百里行歌无奈,摸摸赤宵的脑袋。
“去吧,我会回来的。”
说完,拍拍赤宵。
赤宵舔了舔百里行歌的手心,这才迈开四蹄,头也不回地向外围驰去。
见赤宵走了,百里行歌没有了牵挂,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季宗此时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不像百里行歌的作风。百里行歌不该是静坐此地等死之人。
百里行歌这时突然发话了。
“你们倒是好计谋,让我在林子里转悠一天,消耗殆尽了便来合围。”
百里行歌脚边扔着一把弯弓,手一抬,腰间的箭袋也被百里行歌解了下来。轻轻一旋,空荡荡的箭袋便扔在了季宗脚下。
季宗打量百里行歌周身。
除了腰间一把短小的匕首外,百里行歌身上已算是身无长物,没有任何能够御敌的东西。
怪不得会放弃了抵抗。
念及此,季宗好像获得了莫大的鼓励,又踏前三步。
大胆地向百里行歌瞅去,再没有之前的顾虑。
“主帅,你有没有想过,有一日,是我将你逼入如此绝境?”
季宗声音激动,好像急于获得肯定的孩子。
“赤宵是匹好马。”
百里行歌不理会季宗,反而又提起早已离去的赤宵。
季宗一愣,不知百里行歌为何又突然提起赤宵。
“我方才让它离去,它却不肯,而你……呵,还不如一只畜生。”
百里行歌脸上带笑,看着季宗,不悲不怒,不喜不愤。
季宗盯着百里行歌的,眼中越来越幽暗。
到了这种境地,依然将他视若敝履么,百里行歌,你好!你很好!
季宗握剑的手渐渐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