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侯云涛在睡梦中,感觉自己浑身冰凉,犹如置身寒窖。
手脚冰凉的侯云涛艰难地想要挪动身子,活动下手足,却怎么都动不了。
唉,又睡过头了?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侯云涛在心里暗骂一声无良地产商,房子隔音这么差。老头子穷极一生积蓄给我买了一套房子,住进来第一天,就跟睡在闹市一样。
突然,一阵灼热的感觉从脚底传来,侯云涛身体本能的一惊,双眼睁开,跳将起来。入目竟然是一片绿意盎然的竹林,不错不错、开发商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绿化搞得不错嘛。
咦,不对啊!我昨天来的时候还没有,再四顾一看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一个中年男子,身穿青衣,胸前绑着一块残破不堪的盔甲,看上去滑稽好笑。但是看到上面瘆人的凝结黑血块,侯云涛就笑不出来了,这是一个浑身溅血的狠人,事实上,就在一天前,他杀了七十多个人。
侯云涛眼中的杀人犯,怪叫一声,扑倒在他的脚下,嚎啕大哭。这哭声饱含着太多的情绪,撕心裂肺,侯云涛身处这种诡异的地方,心中竟然油然生出一丝暖意。
“大少爷!天可怜见,为老爷留下了血脉啊,侯家不该绝后哇!”想到自己一向敬重的老爷,身首异处躺在这里,杨恕更是悲从中来,再也不能抑制心中的苦痛。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杨叔...”
这一声脱口而出,侯云涛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一声“杨叔”,好似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脑子里的一扇门。数不尽的熟悉又陌生的记忆倾泻而来,与他原本的记忆交融在一起。二十年的高楼大厦、科技爆炸;二十年的四书五经,寒窗苦读。
我是侯云涛,也是大明南京兵部主事候峒曾的长子侯玄演。
这是穿越了...
侯云涛很快明白过来,倒不是他思维有多敏捷、逢乱不惊,纯属是小说看多了。
大明弘光元年?嗯,年号不错,是哪一位皇帝呢?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涌入心底,这不会是小福王朱由崧的弘光吧?侯云涛本能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还好,头发还在,他可不想留一个满人可笑的金钱鼠尾的猪辫子。想到这里,侯玄演的记忆徒然冒了出来,他半辈子的人生,都不如这几天跌宕。
侯云涛越回忆,越恐惧,到最后脸色苍白、战战兢兢。
如今正是明末,金陵陷落弘光帝被俘,清兵如肆虐的猛兽涌入了江南。满清颁布剃发令,要折断汉人的脊梁,阿爹候峒曾举旗抗清,在嘉定聚集了十万乡兵,一战而殁。城破后阿爹带着自己两兄弟,投河自杀了。侯玄演的记忆,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作为一个资深明粉,侯云涛对这段历史知之甚详,这分明就是嘉定三屠的第一屠啊。
也就是说,还有两次血腥的屠杀,等着这个昔日富庶的江南小镇...侯云涛顿时眼前一黑,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等!历史上的侯玄演是死了的,也就是说,历史是可以改变的。想到这里,侯玄演心中一阵澎湃,我或许能...改变这段最黑暗的历史吧。
“没错!”侯玄演打起精神,自己身为一个熟读明史的人,既然来到了这里,怎么能碌碌无为。趁着这股兴奋劲,侯云涛扶起地上的忠仆杨恕,宽慰道:“杨叔不必如此,我答应你必定会报仇雪恨就是了。”
谁知道杨恕听了之后,大惊失色,叫道:“不可,万万不可啊。清兵势大,大少爷好不容易死而复生,咱们应当快快逃离才是。”
竹林里其他的幸存者也纷纷附和,侯云涛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些人来,不看不要紧,一看心如刀搅。
竹林里密密麻麻的屠杀幸存者,他们衣衫褴露,伤痕累累,有几个靠前的,身上翻出的血肉,还在不停地滴着鲜血。这些人大部分是溃败的乡兵,他们打捞出侯家一门父子三人的尸体,聚集在这里,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伤感。是的,侯家大公子死而复生,但是他们中绝大多数人的亲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侯玄演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乐观地想法消失的无影无踪。自己和他们一样,是一场野蛮对文明的屠杀之后,幸存的可怜虫一只而已。天下大势如同海啸山崩,一只小虫又能有何作为呢。
突然,侯云涛脸色涨红,兴奋起来。穿越书他看的太多了,其中的剧情他闭着眼都能猜到了。
对啊,我是穿越者啊,怎么可能空着手来。
他闭目沉思,努力的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心中大叫:出来吧,我的系统!我的仓库!我的金、手、指!
可惜,回复他的只有山野竹林的一阵清风,和同伴的哀嚎。
玛德!裸穿?
侯云涛瞳孔收缩,心里大骂不止,这要是穿到盛唐强汉,裸穿也就裸穿吧,老子抄几首诗词,搞搞小发明,照样混的风生水起。但这可是明末啊,是嘉定三屠啊,还要不要人好好穿越了。
看着身边老泪纵横的脸颊,因为痛苦变得有些狰狞。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自小用肩膀驮着自己兄弟两人长大的忠仆,竟然悍勇如斯。城破之后的巷战,他一人手刃了近百的清兵,看到主人一家投河之后,才绝望逃离。
还有木堆上,熟悉的两个身躯,如果自己没有穿越,或许就是三个尸体,一家人整整齐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