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却跟个小孩儿似得,不高兴的仰起脸,说道:“我走丢了之后,一直就在原地等着你哩!等了老久,你老不来!”
那句“等了老久”,是这么来的。
原来那天,老两口吃了剩下的炸糕,不怎么消化,还跟平时一样,顺着鸭子桥,出去“散食”,老两口子跟年轻人不一样,不兴大庭广众之下手拉手,都是马老爷子在前头领路,张大娘跟在后头。
可那天正是个八月十五,走着走着,老太太见到了水面的月亮,停在鸭子桥上,就指着月亮喊张大爷看:“天上一个,水里一个,有俩月亮哩!”
可马老爷子耳背,根本就听不见,这张大娘着急,就想把月亮捞出来,给马老爷子看看,脚底下就滑了——也是因为,鸭子桥底下是小阴方,常有水鬼出不去找轮替,张大娘就成了替死鬼,沉下去了。
马老爷子走出了鸭子桥,才发现身后的张大娘不见了,马老爷子急坏了,又是托人,又是自己找,整整找了这么一年。
他惦记着,张大娘的腿脚,根本就没法走远——天天晚上,还得马老爷子给她揉脚呢!
张大娘关节也不好,阴天下雨要热敷,没自己不成!
张大娘呢?来一个人,就疑心是自己家老头儿回来找自己了,结果失望了很多次——她抓到的,都不对。
一个在找,一个在等,就这么过了一年。
“这下可好哩……”马老爷子高兴的像是个孩子:“她一回来,家里的剩饭,也有人吃了……”
这一句话,倒是把大家都给逗笑了。
李千树咳嗽了一声,说道:“那……你们团聚,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领着一帮人,就告辞出来了。
这是个好事儿,唯独陆恒川叹了口气。
因为陆恒川看见了,马老爷子额头上滚过来了一团子死气——按理说,活不到天亮了。
可他没提,因为他指的,这未必不是好事儿——这老两口子,已经团聚了,只要是团聚了,那在哪儿厮守,哪儿就是家,都一样。
李千树没想这么多,在会城隍庙的路上,他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等回到了城隍庙,姜师傅第一个迎了出来,可见到了杜海棠胖先生一帮人,翻了个白眼:“你们一帮老东西聚在一起,是拿着中秋节当重阳节过了是不是?”
胖先生假装没听见,很兴奋的就往里面走:“有雷鸡是不是?我闻出来了,肯定是雷鸡!”
李千树进了屋要换一副,两个暗器对着他的脸就砸过来了。
他大吃一惊,心说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在城隍庙行刺?
他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伸手一接却愣了——是一双筷子。
紧接着,他耳朵就是一阵剧痛,陆茴的声音猛地响了起来:“你还知道回来?”
李千树连声求饶:“耳朵掉了!”
“掉了正好,熏猪耳朵!”
陆茴还要骂,忽然手不由自主就松开了——像是被个看不见的手给拉住了。
她一愣,就反应过来了,对着供桌发脾气:“姑姑,你也向着他!他都答应了早点回家过节……”
芜菁的声音笑眯眯的响了起来:“现在也不算晚——月亮正圆呢!”
月亮的清辉透过了大城隍庙宽大的窗棱子,正打在了供桌上,让一切显得如梦似幻的。
李千树趁机就过去了,把月饼拿出来,对芜菁笑:“你吃。”
芜菁接下来,看向了雷婷婷和小梁。
雷婷婷和小梁都假装没听见,只拉桌子搬凳子,招呼“夕阳红老人会”吃饭。
姜师傅早看出来了,咳嗽了好几声。
李千树寻思姜师傅鼓捣雷鸡鼓捣的,有可能嗓子里卡了鸡毛。
他也没多想,拉住了雷婷婷:“豆沙的。”
又给了小梁:“知道你爱吃甜,枣泥的,补血养颜。”
雷婷婷和小梁互看一眼,又都笑了。
陆恒川站在她们俩身后,见她们俩不约而同把月饼藏了起来——似乎都舍不得吃。
陆茴见状,也直眨巴眼,可李千树并没有把月饼给她的意思,她把碗往桌子上一蹲,说不吃了,接着,把供桌下一大盒月饼掏出来,扔在了外头。
盒子打开,里面全是五仁月饼,上面还有拙劣的字迹:“给土狍子。”
小梁和雷婷婷推着李千树,就让他快去哄哄陆茴,他没法子,心里嘀咕了半天,我招谁惹谁了?
他把那一盒子月饼分给了大伙,转身进去了。
陆茴正在闹脾气,见他来了,还把月饼盒子拿回来,不由气的眼前发白:“怎么,你还嫌弃上了?你知不知道恒顺湘得花多少钱……”
“不是。”李千树打开了盖子:“月饼我留下了,这个是给你的。”
陆茴一看,才发现月饼盒子里,装满了桂花糕,都是恒顺湘的。
李千树这才说道:“知道你不吃没牌子的,我就买了这个。”
其实是月饼比桂花糕贵好些,李千树没舍得买——反正就是应个景,也没见陆茴吃过。
陆茴忽然一下抱紧了李千树。
她身上暖暖的。
“啊,对了!”陆茴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我也不占着你,我跟你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我不是为自己!今天小梁和雷婷婷做了一天的月饼,芜菁也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