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骁飞对张佩纶比较了解,便对李鸿章说:“恩师,据我所闻,张佩纶这人,的确比较有才华。不过对付他,也很简单。有两种方法:其一,可以笼络利用。听说他对恩师还是很敬重的,希望干些洋务实事,恩师只要点头,拉他入幕僚应该不成问题。其二,如果拉不拢,也不足为忧虑,恩师可以把他调往前线,他这人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自负,常自比诸葛亮,我看他只是一个会纸上谈兵的秀才而已,事非经过不知难,到了前线他就会知道打仗并非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
李鸿章点点头,对张树声说:“振轩,老夫看慰亭说得有道理,咱们先礼后兵,你和他父亲有私交,有空去和他聊聊入幕的事。”
张树声说:“中堂大人放心,我会说服张佩纶的。”
谈到国外的事,李鸿章的幕僚中,马建忠和宋骁飞比较活跃。马建忠介绍了当时的局势,英国占领了缅甸,法国人在越南企图占领“东京”,在越南的法国海军上校李维业,正率领五百法兵在“东京”挑衅。
此东京当然非日本的东京,不然法国佬要去打日本人,中国人还不乐疯了?此东京是法语“tonkin”的音译,指越南北部大部分地区,越南人当时称之为北圻,意为“北部地区”,又因处红河与苏沥江之间而得名“河内”,正是越南现在的首都,不过光绪年间的“河内”还没开发,像“北大荒”,但河内是一个理想的军事基地,占领了河内,离广西就特别近,一旦列强要瓜分中国,法国人就可以从河内最先深入中国腹地,占领广西、广东、云南三省,所以河内也是中国防御的战略要地。
中国是越南的宗主国,马建忠介绍完情况,宋骁飞皱了皱眉头,说:“恩师,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鸿章说:“但说无妨。”
宋骁飞说:“翁同?和张佩纶他们,不懂睁眼看世界,还睡在天朝上国的春秋大梦里,意识不到这世界已经变了。就算意识到了,也会假装睡着了,他们就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以为动动嘴皮子天下就太平。但新时代已经有了万国公法的新规则,现在正因为落后的宗主国规则,中国才四面树敌。日本人在朝鲜,英国人在缅甸,法国人在越南,每一处都是定时炸弹。我觉得,就算把这些宗主国都变成行省,像新疆那样,朝鲜设置成朝北省,越南设置成南越省,缅甸设置成远东省,台湾也要设置行省,派军队主动驻防,会比现在四面受侵扰,坐等挨打要强很多。”
宋骁飞这一番话,语惊四座,刘铭传、张树声等人纷纷表示有道理。李鸿章说:“这样的想法,老夫也曾有过。但现在国内有战斗力的淮军,也就三万人左右,六十个营,分散在全国,这还要算上省三守护京畿门户的十个营,新疆、青海那边的回.民,现在人心不稳,需要驻军,已经没有多余的军队再到宗主国驻防,而且一旦驻军,需要大量军饷,现在国库空虚,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还是面对现实,解燃眉之急吧,设置行省的事,不是老夫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从长计议吧。”
宋骁飞一听,也是,清朝当兵主要是为了军饷,养家糊口,没军饷啥事都干不成,便说:“法国人现在占领东京,必不肯罢休,中法之间一战必不可免,学生可以率领朝鲜新练的三千兵去越南跟李维业的法军周旋,就当实战演习。法国佬最近十年的日子其实不好过,二十万法军在色当被德国人大败,在开阔的平原被克虏伯炮轰死轰伤两万,俘虏两万多,皇帝都被德国人俘虏了,法兰西帝国都灭亡了,又经过巴黎庶民的暴乱,元气大伤,我料定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李鸿章说:“这样甚好。法国的驻华公使宝海正因要占领越南的事跟我胡搅蛮缠。你去给法国人一点颜色看看也好,越南不能有失,否则云南、广西、广东三省就失去了屏障。我另外从淮军中给你拨后膛炮十门、炮弹三千发,雷明敦后膛枪一千支、子弹一百万发,振轩刚好新任两广总督,这些军械武器他帮你运到河内前线。另外,我让李凤苞在德国再采购一批克虏伯炮和毛瑟枪给你的部队。不过,你此行主要目的在于威慑,稍微教训一下法国人也可。老夫订制的定远、镇远铁甲军舰还没回国,北洋水师跟法国海军实力差距太大,和法国全面开战条件不成熟。”
宋骁飞一听李鸿章给自己这么多枪炮和弹药,心花怒放。这时,张树声告诉了宋骁飞另一个好消息:“刘永福的黑旗军就在越南,到时候可以配合你。”
宋骁飞一听刘永福的大名,心里更有把握了。刘永福农民出身,原是反清的黑旗军将领,后来被清廷招安,早在同治十二年,法国侵略军占领越南河内,他率着拿大刀火铳的两千余黑旗军,竟然斩法军首领安邺上尉等数百人,收复河内,越南国王授予他三宣副提督之职,让他管理越南的宣化、兴化、山西三省。鲜为人知的是,他1895年5月25日在台湾割让后,拥立巡抚唐景嵩为台湾民主国总统,自称大将军,同年6月自立为大总统,是位有野心的人物。刘永福的部队,原本是土匪出身,极其熟悉越南的山林地形,自己和他联手,很容易把法国人赶出越南。
于是,宋骁飞辞别李鸿章,回到朝鲜,领三千新兵南下,其中两千淮军,一千朝军,以军事实战演练的名义,在广西补充了粮饷和军械,直奔越南的“河内”。
在离京去朝鲜之前,宋骁飞给远在美国的容蓉回了一封信,托人捎回大清驻美使馆给她。宋骁飞在信中写道:亲爱的容蓉,虽然我不是狂热的民族主义者,但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