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昭匆匆洗漱更衣之后,快步来到前院暖阁门口,廊檐下两名对峙而立的彩衣丫鬟见靖国侯到了,迅撩起暖阁的厚重门帘,轩辕昭趁机往里一瞅,果不其然,正堂上端坐着两位宽袍大袖的富贵尊者,一个是他的先生一品宰臣叶正途,另一个正是权倾天下的当朝太师韩贵胄。
轩辕昭大步走进来,一边躬身施套道:“不知大伯父和先生大驾光临,元朗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韩贵胄是韩元熙的大伯父,轩辕昭站在韩元熙的角度称呼他,显而易见,他这是默认了这桩偷梁换柱的婚姻。
叶正途与韩贵胄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各自点了点头,稍倾之后,叶正途轻轻嗯了一声道:“元朗啊,听说你病了,你大伯父百忙之中亲自过府探视,如今可见大好?”
轩辕昭听了这话,暗自冷哼一声,好什么好?你们合起伙来摆布我,这笔帐等会再好好细算!他心里这样想,嘴里可不敢说出来,假装咳嗽了两声道:“多谢大伯父挂怀,元朗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韩贵胄突然沉声说道:“既是如此,你坐下说话吧,老夫有几句话要当面问你。”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轩辕昭心中微微一动,赶紧低头答应了一个是字,随即一偏身坐到下的位置。
韩贵胄腰背挺得硬直,两条胳膊半曲着搭在太师椅的左右扶手上,见他坐定之后,这才直截了当问道:“听你先生说,只要能将虏人赶出中原,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都能接受,是这样吗?”
轩辕昭心中一凛,迅扫视了一下叶正途,见他闭眼假寐,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一股怨气油然而生,恨得牙根直痒痒,你们的阴谋诡计都已经得逞了,还想要我怎么样?
木已成舟,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且看他们究竟有何目的。轩辕昭想到这里,郑重其事的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韩贵胄听了这话,大赞了一个好字,本来阴沉的黑脸瞬间明亮起来。毋庸置疑,他多少还是担心轩辕昭事后不认与韩家的这门亲事,既然彼此当面把话撩开了,从此他们就是一家人了,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就在这时,叶正途忽然睁开了双眼,韩贵胄与他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不紧不慢的问道:“如果老夫让你统率大军再次挥师北伐,你有几成胜算?”
肉骨头终于抛出来了!
轩辕昭装模作样的蹙眉思忖了一阵子,这才不动声色的说道:“那要看朝廷给我多少兵马了。”
叶正途突然接住话茬问道:“你想要多少兵马?不要给老夫说什么韩信将兵多多益善的鬼话,老夫要的是具体数字!”
他们二人倚老卖老,张口老夫闭口老夫,一个六十出头,一个不到六十,究竟有多老?轩辕昭听得深身起鸡皮疙瘩,就差没吐了,他强忍着胸中的不适,脑子在快思忖着,俗话说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这可是狮子大张口的绝佳良机,他得好好借机出一出被他们算计的恶气。
韩贵胄见他半天一声不吭,于是试探性的问道:“淮东和淮西的二十万大军,再加上荆湖战区的十万兵马,你能攻下汴京吗?”
显然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收复旧都,将虏人赶到黄河以北便是大功告成了,轩辕昭的胃口何止于此?他要将虏人赶出整个中原,打到漠北苦寒之地,继续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轩辕昭轻轻摇了摇头道:“北虏深倚重赖的永安骑军虽然已经化为灰烬,但那只是其中一只铁骑劲旅而已,他们还有数十万的骑师队伍,纵横驰聘在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屏障的中原地区。我军前锋精锐步卒只要过了淮河,便立即成为他们围猎的羔羊,还没等后方援兵赶到,他们的骑兵袭杀一通随即一哄而散,如此三番五次,焉有不损兵折将,军心涣散之理?”
他从具体战术对抗的层面着眼,条分缕析敌我双方之间的优劣,韩贵胄是行伍出身之人,明白他说的有道理,是以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赞许,相对而言,叶正途的态度就有点不以为然了,他是个运筹帷幄的战略家,哪里听得下轩辕昭罗里吧嗦的白话具体攻防战术?
他皱着眉头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元朗,不要东扯葫芦西扯瓢了!老夫可没功夫听你说这些,你就直说吧,究竟需要多少兵马?”
轩辕昭笑了笑没说话,韩贵胄以为他不好意思了,于是大手一拍道:“西部边陲之地是你收复回来的,老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将川陕制置司的二十万兵马也由你提调节制,这总可以了吧?”
此言一出,叶正途登时一愣,显然他没想到韩贵胄能如此慷慨。要知道,就算将来轩辕昭以江淮兵马大都督的身份督视淮东、淮西和荆湖三大战区,那也只限于长江中下游战区,如今再将川陕兵马归他遥控指挥,虽然只是提调节制,那也等同于间接掌控了炎宋皇朝将近三分之二的大军,这可是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先例。
事实上叶正途纯属大惊小怪了,他哪里知道,淮东、淮西以及刚刚收复的川陕战区,现如今全都是轩辕昭的心腹亲信在把持着,再加上荆湖战区的统帅韩亮胄是轩辕昭的岳父,就算韩贵胄不把这四大战区的兵权全部授予给他,事实上只要轩辕昭愿意,想提调哪支军队就能提调哪支军队,只需动动嘴皮子而已。
哪知轩辕昭听了韩贵胄的话,果断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