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赶到会面地点的时候老叶已经早在等候了。
他两眼带着血丝,脸颊深陷,满脸胡须络子疯长,一夜之间仿佛又老了几岁。他大口地抽着烟,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焦躁劲,像一只被受困的豹子。
“他招了!”他对我说,声音沙哑得宛若全身水分都快要随着那大口吐出的烟蒸发掉了。
“你将他怎么样了?”
这个他就是那个在我生日那天被我们抓获的放高利贷的家伙。我突然间对他产生了同情。在追捕他那天他朝我扑过来双手钳住我的脖子,几乎就要将我的脖子扭断,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不过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他说不定还会感激我,因为相对于昨晚老叶对他做的,他会认为我对他仁慈多了。
最近这一两星期老叶的脾气暴躁得有点出奇,这辈子他所积压的怨气似乎都在这一段时间集中爆发了。我们都尽可能地少惹他,他在我们这里找不到出气筒,只能到外面去找。他满大街找那些小混混,那些不知死活的小偷。他见一个逮一个,逮住了往死里揍。要不是我时刻跟在他身边,他惹下的麻烦足够让他下半辈子都没安乐日子过。昨晚很显然他已经等到了一个久违的机会。尽管我们将那个放高利贷的家伙抓回来的时间已经有两星期了,但审讯毫无进展,因为这个家伙是块硬骨头,从那张嘴掏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有好几次老叶搬起审讯室那张铁椅就要砸过去,要不是我们拦得及时,这家伙有十条命也不够。如果不是老叶对他老婆离家出走的事看上去一点都不上心,我们都要怀疑他是否有公报私仇的嫌疑了,因为老叶的老婆就是在抓捕这个家伙的那天离家出走的。
“死不了!”老叶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钻进车里,“在西街有他们一个地下赌场,我们先过去探探风。记住,如果有人问你抽不抽烟,你就回答你只抽过滤软中华。这是他们的暗语。”
“你是不是直接在他脑袋给开了个窟窿,从里面给掏出了这个暗语的?”
他双手抓在方向盘上,两眼盯着前方。他一动不动地保持这个姿势将近一分钟,差点还让我以为他突发脑中风面瘫了。
“如果我真有真股狠劲,我大概早可以解脱了!”
他蹦出一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然后一脚油门,整辆车冲了出去。
我只能驱车赶紧跟在他的后面。我真的很想知道这家伙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这个情况持续下去实在令人担扰,但他的嘴比那个放高利贷的还要紧千百倍。
我们到了西街,在离目标约十来米远的地方把车停好,身上所有证件都掏出来扔在了车里,然后步行走过去。我们穿过一条幽黑的小巷,在深处一栋足有八层高的外表普通的楼房跟前停了下来。
“再检查一下你的手机,确保里面所有敏感的信息不会出卖你!”
我按他说的,把能暴露我家庭信息以及和警察关联的全部内容都删了。
“你给老子记好!别冲动,别老想着当你的什么英雄!”他继而警告我,而在他说着这些时却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不像以往那样,那副表情简直是恨不得将这些话直接刻进我脑袋里。
“别冲动?这句话你应该对自己说。”我嘀咕着。
“你说什么?”
“哦……我说你放心吧,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我了!”我拍着胸口保证。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儿子昨晚送给我的那块许愿石上。
“我儿子送给我的,他希望我每天都能回家。”
他眼神有些迷离,在那短短几秒的时间里似乎走了神。我猜他是被触发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那就别让他失望了!”他最终将目光从许愿石上移开,迈开大步,朝那栋楼房走去。
按了门铃,门口那个摄像头对着我们足足看了几分钟才有一个人跑下来打开门上那扇小窗。老叶走上两步,凑在这个人耳朵上说了几句话,对方便将铁门打开放我们进去。而这个时候老叶的电话响了,他于是便让我先上去,他要先到门口去接这个电话。
我刚跨过门槛,门口的警报器刺耳地响了起来。
“请你配合一下!”这个给我们开门的长着双狡黠小眼睛的男人拦住我,然后不经我的同意就开始搜我的身。我随身携带的一把削水果用的小刀和一大串钥匙以及我的手机都被他拿去了。“你的东西我暂时替你保管一下。我带你到七楼吧,那里面刚好缺几个人。”他将我的东西装进兜里后便为我开路。
我跟着他往楼上走去,周围很安静,但仔细听还是能辩到一些嘈杂声,都是从楼梯两旁的房间传出来的,里面很显然都装了隔音装置。每一层的布局都是一样的,几乎听不到杂音,让人很难怀疑这是一个赌场。
到了七楼,他才打开门,各种嘈杂喧哗便像海浪迎面冲了出来。里面还有好几个房间,每个房间的门虽然都是关着的,但赌徒的嘶喊声比在外面清晰多了。一个坐在一张沙发上喝茶的光头男人看见了我便站起来。
“欢迎!欢迎!”他走到我面前热情客气,“你是想玩鱼虾蟹还是推筒子?”
“随便。”
“那我就帮你选了。”他转身带我朝其中一个房间走去,“抽不抽烟?”
“我只抽软中华。”
“看来你是一个懂享受的人。”他突然改变了方向,带我朝另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