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新
盛县已经沉沉进入梦乡。九
十年代,小县城的夜生活毕竟还不如后世那么发达,一般十点之后,整个城区大多数地方就黑了,郊区尤其如此。
所以,一台黑色越野车停在路边,熄灭灯光,完全不引人瞩目,只要不是近距离经过,稍微远点,根本就无人能发现,路边还停着一台小车。越
野车的驾驶室里,偶尔会闪现一丝亮光,有经验的人就能看得出来,这是烟头闪亮的火光。越
野车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又瘦又高的人,留着一撇精神的一字胡须,一口口抽着烟,脸色平静,眼神也平静,并不因为等待太久而显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这
倒是很符合展武一贯的风格。
就不知道,这三更半夜的,展总一个人来到这“荒郊野外”,到底在等谁。大
约十多分钟过去,展总抽完第二支烟,一阵汽车发动机嘶吼的声音渐渐由远而近,一台黑色小轿车缓缓开了过来,和越野车并排停在一起。展
武随即下车,拉开小轿车的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室。小
车缓缓加速,向前驶去,看得出来,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地,就是这么溜圈。车
里也只有一个司机,四十几岁年纪,脸色严峻,双眼直视前方,也不和展武打招呼,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性情很坚毅或者说很固执的人。
如果有人看到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这半夜三更的,翟鹤北书记一个人独自开车跑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外来干什么?没
错,大晚上独自一人跑出来跟展武会面的,正是前任新盛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县公安局长,现任县委副书记,县纪委书记翟鹤北。对
于翟鹤北这个突如其来的升迁,大多数人是看不明白的,完全蒙在鼓里,真的将其当成了升迁,还一本正经地给翟鹤北道喜。只
有翟鹤北自己,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因为这个调动,实在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早就有传言说,县纪委书记要调走,对翟鹤北而言,这是一个很寻常的消息,班子里的同志调来调去十分正常,没有谁可以在同一个岗位上干太长的时间,这是干部任用规则所不允许的。
翟鹤北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要去纪委工作,自然更不曾主动争取过。他
又没病!
调任县纪委书记,无论实权还是将来升迁的空间,都不见得比他现任的职务更好,就算是名义也没强到哪里去,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也可以有一个县委副书记的名目。其
实这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
相反,一旦他被调离县公安局长的实权位置,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
结果,上级直接就把他调过去了,事先连一点征兆都没有,仅仅只在前一天,由县委书记和他进行了一次完全公式化的谈话,实际上就是通知他,这个事已经定了,上级领导就是这么决定的,你没意见得执行,有意见也得执行。次
日,他就被调离了政法委书记兼县公安局长一职,出任县纪委书记,同一天,袁怀英在市公安局长胡卫国的亲自陪同下,前来新盛县上任。
紧接着,异地侦办的西城分局大批人马,就陆续住进了物资大酒店。这
一切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他这个前任的公安局长,哪怕袁怀英能力再强,初来乍到,也不可能完全掌控得住场面,说白了,县公安局还是他翟鹤北的“地盘”。西城分局那帮人在物资大酒店,在新盛县城的一举一动,翟鹤北不说了如指掌,也知道得大致差不离。翟
鹤北很清楚,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所
以,在专案组紧急行动起来的同时,翟鹤北也紧急行动起来了。而
且他的决心,比专案组还大,手段比专案组还狠,没有半点侥幸,极其干净利落。在新盛县公安局工作了那么多年,翟鹤北一贯有“能干”的名声。车
子慢慢开着,车里两个男人都保持着沉默,足足开出去五六分钟,翟鹤北才沉声说道:“专案组那个王为去找你了?”“
嗯。”展
武微微颔首,忽然轻轻一笑。“
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还跟我玩心理战术。他以为我和薛良是一样的人。”
翟鹤北终于扭头看了他一眼,双眉微蹙,有点不悦地说道:“你可不要小看他,这个家伙年轻是年轻,却很不简单。破了不少大案,狡猾得很!”身
为新盛县公安局前局长,翟鹤北也算是老公安了,却这么评价一位同志,足见他的屁股完全坐歪了。都说屁股决定脑袋,果然如此。“
少年早发,难免自信一点。也许,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什么机会?”翟
鹤北冷哼一声,反问道。“
他现在怀疑是我杀的薛良,就让他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好了……他们毕竟是西城分局的,不可能永远留在我们新盛,时间一长,他找不到什么线索,就该偃旗息鼓了。”
翟鹤北又轻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似乎也比较认同展武这个意见。
稍顷,展武微笑说道:“翟书记,其实我们完全不必着急,薛良那边的情况,你是最了解的,那就是个粗胚,只要他人一死,所有的什么证据都没了。至于我这边,你根本不用担心。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上级领导不也很重视吗?结果呢?”
说到这里,展武停顿了一下。
翟鹤北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