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全是两人心腹,难道廖大亨想说点大逆不道的语言?
廖大亨长叹道:“老夫自去年十月上任,这转眼便过去一年又一月。按朝廷规矩,抚按地方,一年一朝觐,三年换地方。不瞒世子,老夫这一年里,就没睡过几个囫囵觉。去年底献贼惊扰省城,开春又是乱民,然后是富顺谋逆,陈傅二贼事发,再后就是这土暴子。唉,想起皇上苛责,老夫便是夜不能寐呀!”
“如今省内多事,廖公身处前线,统领大军,这是否入京朝觐也就是一封奏疏之事。廖公因国事而失朝,皇上必不会怪罪。”
“老夫不忧回朝,却是担心两年之后。”廖大亨见朱平槿理解偏差,连忙强调,“两年之后,下官调离四川,却不知身葬何处也!”
廖大亨这前程也问得太凄凉了!朱平槿忧心前线军事,才没心情与廖大亨打哑谜呢。
“丁启睿,庸才也,蠢材也!廖公通晓军务,国之干城,正可取而代之。”
哦?廖大亨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或许等不了后年了!”朱平槿摇摇头,有些不太自信,“就看开封重镇何时陷落了。唉,周王一藩,虽与燕藩更近,也算与我蜀王府同根同脉……”
“下官明白了。”廖大亨沉默半响、若有所思,“可是土暴子终究是个麻烦!”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本源还是政策之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若是贫富过于悬殊,百姓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家无隔夜之粮,贼寇剿之复生,且为之奈何?”
“难怪世子以王庄之策治之!”廖大亨边说边摇头,神色带着不甘,“可惜世子一番苦心,蜀中却多有赘言!”
“无妨!”朱平槿微笑起来,“事实胜于雄辩!其以土暴子为镜,可知世间善恶也!”
朱平槿并不好笑的一句话,让船舱里大笑起来。是啊,土暴子这等极品一来,什么善恶美丑都清清楚楚!
廖大亨又喝了盏茶,终于向朱平槿问到了当前的军事策略。
“廖公本为大军主帅,知兵之名闻于朝堂,岂能相问小子?”朱平槿话说得戏虐,脸色却极为认真,“正要问廖公平贼方略!”
“世子当真?”
“当真!”
廖大亨得了朱平槿的明示,于是捋捋胡须,笑了一笑。
“以老夫之意,剿之不如驱之,剿杀不如饿毙!”
廖大亨不愧为政坛和沙场的老手,一句话就把所有的话点透了。
所谓“驱”,是指大军以压境之势,把土暴子赶到巴山深处,甚至赶到陕西汉中、兴安两府;所谓“饿毙”,就是通过封锁要隘,使土暴子无粮可吃、无衣可穿、无盐可尝,让他们走投无路,自己走出深山求抚。通过一种消耗战而不是速决战的方式,慢慢困死和饿死土暴子。
这种方式,与朱平槿的想法很接近。朱平槿在最近的承运朝会上,便定下了三月春耕时进兵巴山的决策。通过破坏春耕,让土暴子的粮食减产。只要土暴子抢不到粮,早晚饿死大半。
这种方式,在具体实施的层面,也与程翔凤昨日的建议很相似。程翔凤的建议是守角守边。守住了角边,再以角边为限平推式似的挤压,将土暴子赶回巴山。巴山虽大,也难以承接十数万土暴子,总要饿死不少。
陈有福和罗景云要剿,廖大亨和程翔凤要驱,如何决策,让朱平槿犹豫起来。朱平槿本来有个完整的战略构想,可土暴子在冬季的突然进攻,打乱了这个构想。他必须重新制定新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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