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与诸位大人留守省府,责任重大,万万不可稍加懈怠!”朱平槿用严厉的语气大声告诫道。
突然,朱平槿在人群前排瞥见了他的族兄,在《复兴报》供职的内江王的老八朱平榭。他颈项上吊着一个布口袋,侧耳凝神,手里的炭笔在硬纸本上奋笔疾书。于是朱平槿稍一停顿,当着众人之面大声补充道:
“你们尤其要盯紧邛、眉!邛、眉两州士绅,不通世务、不恤民情,纵私欲而坏国法,不久大祸将至矣!请刘大人移文上南道胡恒、崇庆知州王励精、邛州知州徐孔徒、眉州知州李传第及诸县官府,如有乱起,立即弹压,不得有须臾延误!”
“下官记下了!”刘之勃朗声应允,再拜而起。
世子在出征仪式上,当众公开斥责邛、眉两州士绅,指责他们“不通世务、不恤民情;纵私欲、坏国法”,而且预言他们“大祸不久将至!”。这个轰动全川的消息,最迟半月内就会传遍邛、眉两州。通过报纸,还会传遍全川,甚至传到省外、传到南北两京。
在一个冲突剧烈的矛盾体内,外部的高压并不会使内部更团结。无数的历史事实已经证明,这反倒会促使其内部矛盾更快更猛烈地总爆发。
利用自己掌握的话语权,先在政治上给邛、眉的士绅来扣一顶“不通不恤、纵欲不法”的大帽子。让他们百口难辨,压在舆论和道德的五指山下永世不得翻身,再踩上一万只脚,最后再高压下轰然自爆。这就是朱平槿想要的效果。
……
官员们参拜之后,便是省城的士绅队伍。前来送行的士绅足有数百人,十数人一排,排了近半里长。当了五年的蜀世子,朱平槿还是第一次见到成都士绅总动员。他见着前排那些胡子花白,走路颤颤巍巍,两边各一个丫鬟搀扶的老头们,连忙跳下马来扶住,不让他们跪下去。
排在士绅队伍前列的,是原顺天府尹庄祖诏、原云南按察使庄祖诰两兄弟,致仕大理寺正王秉乾,原宣化府同知王履亨,丁忧知县干曰贞,成都进士朱俸伊,在蓉川北举人郑延爵等数人(注二)。
庄祖诰两兄弟已经快九十了。嘉靖、隆庆、万历、泰昌、天启,到崇祯朝,这已是他们生命中历经的第六个大明年号,也是大明王朝最艰难、最多事的一个年号。
闯献两次叩城省府,让这对本来已经颐养天年的老人重新操心起家族的安危;而庄家在庄祖诰两兄弟之后的三代里,都没有能够入仕的才俊,更让庄家感到了极大的危机。突然崛起的蜀世子朱平槿,于是成了他们刻意巴结的理想人选。这次,他们终于利用世子出征之机,拿出了一个能出手的礼物。他们要通过这个礼物,来重新为家族取得政治上的靠山。
“世子为国为民,千里远征,不避箭矢,不辞劳苦,老朽与四川士绅一体,同感世子恩德!老朽风烛残年,不能随侍世子左右,特选后生晚辈五人,代老朽以尽犬马之劳!”庄氏兄弟说这话时,白胡子直抖,显得非常真诚。
护国安民应当是全四川人民,甚至是全国人民的共同事业,而不单单是朱平槿两口子的,所以参加这个事业的人是多多益善。这样一来,护国军就能代表更多阶层、更多地域、更多民族的利益,成为一支全民性的武装力量。庄氏兄弟一开口,朱平槿当即爽快应允,并高度赞扬了庄家的深明大义。
“曾孙女美凤,代老朽为世子献酒一杯,祝世子马到成功、捷报频传!” 庄氏兄弟抖着白胡子,非常真诚地向朱平槿拜首。
大明朝的绝世美女!
随着庄祖诰的白胡子抖动,一个身材苗条欣长,面目姣好精致,气质优雅不凡的女子,端着一只银壶和一只玉盏,带着一身醉人的体香,娉娉婷婷走到朱平槿身边,半跪着把盘子托过鼻梁,只留一双美目盼兮羞兮望着朱平槿。
跪式服务!
朱平槿垂涎着美色,心里开骂:狗日的庄家,原来打算公开勾引领导干部,想让鄙人犯错误!
面对美色,久经考验的朱平槿只发了零点零一秒的花痴。
他双手捧起酒杯,正准备在美女的千娇百媚前来个一饮而尽,留下传世万代的邪魅一笑。
就在这时,一名熟悉的人影拍马而来,把朱平槿所有的歪心思一扫而尽。
“曹伴伴,你如何到来?”
曹三保汗水挂在额头上。
“听说世子出军远征,王妃娘娘可担心得紧!王妃娘娘有旨:特赐一军器以壮世子行色!”
注一:张法孔,字南鲁,云南宁州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崇祯九年调四川布政左使。崇祯十年被四川巡抚王维章参劾,降级留任。蜀王朱至澍曾上疏称其异常清廉贤能。后来张法孔决意引退,辞官回乡。剧情需要,响木借他一用。
注二:此数人在张献忠进成都后,皆不屈,或死于城,或死于家,或死于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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