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树的连扩编了也不满员,火铳更没多的,因此主要部署在北墙和西墙,作为远程支援火力;
南门只留一个班负责监视。
几名主要干部,各自负责一段城墙。北门是冯如虎、西门是许狗儿、南门是冯喜、东门是冯如彪。每段城墙的所有人员,都归这四人指挥。
城里人在忙碌,城外土暴子也没闲着。
土暴子试图在城外两百步列阵。土暴子们,无论男人女人,无论精壮老弱,一律被从栖身的篝火边赶了起来。他们前头扛着长短不一的竹梯,后头拿着简易粗陋的兵器,更有很多人背着或挑着装满石头的竹筐。两天来的饥饿让他们摇晃,冬日的晨风更让他们哆嗦。他们眼睛通红地看着那座存有粮食的城市,盼望着通过一次狂暴的冲击就能拿下。然而从未经过严格战阵训练的他们,仅仅集结起来,排成一个稍微像样点的阵型,就花了一个多时辰。
己时左右,土暴子们终于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城。
没有试探、没有掩护,没有任何的前奏曲,土暴子一开始就发动了真面目的总攻。只听到声嘶力竭的一声呐喊,城外立即迸发出巨大的怒吼。城下的人头突然由静止转为运动,人头越来越密,越来越快,很快汇集于城下,变成了密不透风的涌动人潮。人潮猛烈地拍打着单薄的城墙,仿佛瞬间就能将它冲毁。
北门和西门果然是进攻重点。
这两面墙聚集了大约六百架竹梯。三百多步宽的两面城墙,马上就被竹梯搭得满满的,来晚的梯子根本没地方搭放,只好随意仍在城下。无数的男人女人站在竹梯下,用手紧紧扭住梯子,用自身的体重来防止竹梯被城上的人掀翻;精壮们嘴里叼着短刀柴刀,开始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还有更多的人距离城墙两三丈远,把手中的石头奋力掷上城头,希望用雨点般的石头将城上的守军压制住。
石头乒乒砰砰砸到城墙上。有些弹道低了,直接砸到城墙或砖堞上,又落了下来,掉到下面那些稳梯子的倒霉蛋身上;有些弹道高了,直接飞过了城墙,落到城根街道上;有些则不偏不倚,正好掷上城头。
城上的人都紧贴在砖堞背后,有盾牌的顶在头上,没盾牌的尽量蜷缩身子,希望城堞能挡住石头。时不时一两声哭痛响起,但没有人起身。因为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只有见到城门瞭望台上的红旗竖起,才是他们反击的时刻!
……
四个城门上都有一个木头搭成的简易瞭望台,冯千总、蔡监军和许连长等蜀王府护庄队的大将就在瞭望台上指挥。
“红旗!”
韩昌盛怒吼着将手中的火折子递去,许狗儿连的三个红甲老兵什么也没说便接过来。城堞边搁着个沉重的泡菜坛子,坛口露出小截引线。这个泡菜坛子里装了个十斤重的四方火药包,还在火药包四周压实了十几斤汤圆大小的石子。坛子外用干草绳密密麻麻包裹了三层,扔下城头后可以减轻坛子的破损。
老兵用火折子将引线点燃了。
“起,下去!”三个红甲兵猛地合力将坛子举起,让它顺着城堞滚下去。
可就在这眨眼的功夫,一名老兵的手臂便被飞来的石头砸中,痛得他龇牙咧嘴。但他没有松劲,反倒凶狠地加了暗力。沉重的泡菜坛子在城碟上略一停留,便失稳翻下城头。
滚动的坛子将引线冒着白烟甩进了坛口,往下落了一尺,立即被一架斜搭的竹梯接住,只好顺着竹梯斜面往下滚。又落下去三尺,正好砸中一名往上攀爬的土暴子。
那土暴子心一慌,手一松,顿时跌下梯子,摔了个鬼哭狼嚎。泡菜坛子在ròu_tǐ上弹了下,继续下落,这次它直接砸向地面,先砸破了一个脑袋,然后跌落地面。它在地上蹦跳几下,发出陶罐破裂的声音,然后打着滚向前冲去。
轰!一声巨响,有型的泡菜坛子在无形的火焰和烟雾中消失了,变成无数飞溅的石头和碎陶片,最后化为巨大的惨叫和翻滚的人体。
几十个类似的罐子几乎同时从北、西、南三面城墙被推了出去。这些罐子不一定是泡菜坛,有可能是水缸、粮罐或者夜壶等等。
一连串的巨大爆炸,惊醒了城墙下因饥饿而丧失理智的人们。他们突然开动起来的脑筋顿时明白了一个浅显的道理:
吃饭是为了活命,丢了命就没了吃饭的必要。
他们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迅速转身逃跑,甚至掀翻挡路的梯子,将爬在上面的人一起抛向地面。而城墙上随即一排猛烈的火铳射击,更使这种自发的逃命变成了群体性恐慌。
潮水瞬间退了,像来时一样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