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色的指印在雪白的纸上如鲜血般刺眼,宣示着罗其昉的决心。
小蝎吹干了那份军令状上的墨迹,接着就把它呈送到岑隐跟前。
岑隐瞟了一眼军令状,神色淡淡,跟着,目光又看向了另一边的骆光清。
“……”骆光清心里咯噔一下。
岑隐吩咐道:“骆光清,你即刻带三千人去通尓城,那里是震中,届时,遭受的损伤也定是最为严重的,由你亲自负责当地百姓的疏散和安置,并统管、协调周边几城的事宜。”
“现有的物资都带上,还缺的……”说着,岑隐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罗其昉身上,“就看他能筹到多少了。”
罗其昉只觉得肩头像是压了一座小山似的,沉甸甸的,压力更大了。
岑隐的右手成拳在案头叩动了两下,又问道:“对于通尓城周边几城,你们有什么打算?”
“这几城的知县、守备是何人?能力如何?”
“……”
岑隐又抛出一连串的问题,罗其昉神色一肃,理了理思绪,对答如流。
屋子里三人的说话声此起彼伏,间或着,有风拂翠竹的沙沙声响起。
直到半个时辰后,罗其昉与骆光清才一起退了出来。
两人相视苦笑了一下,皆是满头大汗,从头发到衣裳都湿了一大片。
罗其昉从袖袋中摸出一块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液,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幕,眸光微闪,思忖着:这位一度代替废帝慕建铭手掌大盛朝堂的岑督主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连他身边一个近身服侍的小内侍都不简单!
骆光清也与罗其昉想到一个方向去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回头朝后面的屋子望去。
这一瞬,罗其昉与骆光清开始有点同情京里的人,尤其是内阁的几位阁老,他们整天和这么位祖宗共事,怕是会被他折腾得折寿好几年。
同情之余,罗其昉心底又有一丝唏嘘,神情复杂地轻叹道:“难怪啊……”
也难怪这么些年,京里的那些个文武百官都是服服帖帖的,不敢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在岑隐的面前,在这种绝对的权势与威压下,他们怕是连个“不”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依令行事。
不知道是谁轻轻地叹了口气,风一吹,那叹息声就被吹散,连空中的云层也渐渐散去,那烈日又开始释放出灼灼的热量。
骆光清也擦了把汗,回过神来,看着罗其昉正色道:“其昉,我今天下午就启程,这里就交给你了。”
通尓城是重中之重,时间紧急,他必须即刻带兵出发,尽量将这次地龙翻身的损失降到最低才行。
罗其昉对着罗其昉拱了拱手,“骆兄,一路顺风。”
两人都振奋起了精神,箭步如飞地离开了。
他们也该干活去了!
这一次,他们已经给皇上丢脸了,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
接下来他们必须办得漂漂亮亮,让岑隐挑不出错处才好。
岑隐依旧坐在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摇曳的翠竹林,修长的手指在手边的白瓷浮纹茶盅上随意地摩挲着。
这两个人啊,委实太嫩了……
岑隐估摸着自己一年内怕是回不了京城了。
小蝎机灵地去给岑隐重新泡了一盅新茶,屋子里又飘起了属于龙井的茶香,淡淡的,沁人心脾。
接下来的几天,骆光清与罗其昉所有的动向又一一地由锦衣卫继续禀到了岑隐这里。
骆光清与当天下午就率领三千精锐快马加鞭地离开了大越城,去往百里外的通尓城,随他一起上路的还有一万个帐篷、二十车粮草与两车药材。
次日,也就是六月三十日,罗其昉就拟出了一道强征令,以一种以为强势的态度在包括大越城在内的数城内强征大批量的油布,遭到了那些布庄的联合反抗,最后,还是罗其昉出动了军队才把这些闹事的商户镇压住。
“……督主,罗大人这两天一共征到三万匹油布。”一个方脸的锦衣卫维持着抱拳的姿势,一五一十地禀着,“都是那些怀州商人故意囤积在布庄内的布匹,本来他们还打算继续哄抬价格好卖个高价。”
方脸的锦衣卫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虽说商人逐利,但马上就有天灾降临,弄不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现在要用上这些帐篷的可是他们怀州自己的百姓!”
这些怀州商人此举无异于发国难财了!对于这种无良奸商,何必跟他们讲什么道义!
锦衣卫一边禀着,一边忍不住去打量岑隐的神色。
岑隐坐在一张红漆木雕花案后,一手拿着一把刻刀,一手拿着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鸡血石印石,慢条斯理地刻着印石,随意的一个动作都是说不出的优雅。
这块鸡血石小印已经刻得七七八八,印钮上蹲的红狐狸栩栩如生,爪子里还捧着一朵大红牡丹花。
岑隐由着慢慢悠悠地以刻刀雕琢着印钮上的细节,如花蕊,如狐狸眼,如狐狸爪子……一下又一下,刻刀在印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比窗外的风拂树叶声还要细微。
“嚓嚓嚓……”
“沙沙沙……”
方脸的锦衣卫继续禀着:“此外,罗大人还在各地发榜,以每顶帐篷四文的价钱招募妇人来缝制帐篷,现约莫已经招集了两千妇人。另外,周边几城也在知县、守备的主导下招募人手……”
他很快就禀完了正事,抬头又看了岑隐一眼,见他还在刻印,自觉地闭上了嘴。
他既不敢走,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