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抱塔松另一边的慕祐昌与玄信皆是目光晦暗地看着朝他们信步走来的岑隐,二人的面色都有些怪异。
玄信是羞惭,而慕祐昌却是面如死灰,暗道糟糕!
慕祐昌瞬间就像是被当头倒了一桶冰水似的,心冷如冰,一种绝望的火苗在他心头“呲”地点燃……
刚刚,他还在想,倘若这偷听之人是陌生人,不认得自己,他可以见机行事,以后再慢慢收拾对方;倘若是一个认识的人,那就威逼利诱一番,自己是堂堂皇子,难道还搞不定区区一个臣子,先稳住一时再行计较,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
岑隐。
慕祐昌一眨不眨地看着岑隐朝他步步走近,心也随之一点点地提了起来,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岑隐虽然不比他们几个皇子大几岁,但是父皇对他极其信任,不断委以重任,以致他们几个皇子皇女见到他,也不得不示弱几分。
父皇对他们这些皇子表面还算慈父,但是心底总有几分提防和挑剔,对岑隐却不同,视若心腹,很多时候,岑隐一句话顶的上他们一百句!
面对岑隐,威逼利诱是不可能的,杀人灭口也是不行的,谁不知道东厂就握在岑隐的手里,而自己虽然是皇子,却是一个还没开府的皇子,连个暗卫都没有,又该如何刺杀堂堂东厂督主?!
慕祐昌的身形绷紧,如那被拉满的弓弦般,仿佛下一瞬就会绷断似的。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岑……你不是陪父亲去藏经阁看佛经了,怎么过来这边了?”
慕祐昌心里暗暗祈祷着,也许岑隐才刚到,没有听到太多……
岑隐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不答反问道:“二公子和玄信小师父又怎么过来这边了?”
岑隐笑吟吟的目光在慕祐昌和玄信之间来回扫视着,意味深长地眉眼微挑,“原来两位是‘旧识’啊……”
只这“旧识”两个字,就吓得慕祐昌脸色煞白,心如死灰,身子不自主地微微颤抖了起来,心道:岑隐他果然还是都听到了吧!自己该怎么办?!
慕祐昌的脑子里轰轰作响,混乱如麻,几乎无法思考。
站在一旁的玄信虽然不知道岑隐的身份,但是看慕祐昌堂堂二皇子对岑隐如此谨言慎行,就猜出对方必是皇帝身旁的亲信重臣。
“岑,岑督主,”慕祐昌咬了咬后槽牙,那斯文俊秀的脸庞上因为恐惧而透着一丝狰狞,“我……本宫求你!”
岑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慕祐昌,突然,他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袍子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那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隐约透着一种嘲讽的气息,仿佛在说,仅仅是“求”他吗?!
慕祐昌的面色登时更白了,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血色,拳头在体侧死死地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静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又道:“只要岑督主愿意替本宫保密……让本宫做什么都行!”他那干涩嘶哑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间挤出的,心里是憋屈,是恨:他是皇子,自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若非是玄信死缠烂打,不肯罢休,自己又何至于沦落到要向岑隐俯首屈膝的地步!
当慕祐昌说完后,四周又是一片鸦雀无声,那密密麻麻的松针又随风飘落,仿佛千万根针落下,刺得他遍体鳞伤。
周遭的空气似乎更冷了,冷得慕祐昌觉得寒冬又来临了!
二人不过相距咫尺,可是岑隐这边,却是春光灿烂,阳光明媚。
他红艳的唇角一勾,一抹妖艳的笑花自唇畔倏然绽放,慢慢地蔓延至眼角眉梢,整个人妖娆如那开放在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美得那么妖异,如火、如血。
慕祐昌感觉自己目光所及之处似乎都被血染红似的,他已经彻底地沦陷在这片血海中,泥足深陷……
好一会儿,岑隐再次启唇道:“还望二公子记得自己说的话。”
他的脸上还是笑吟吟的,看来温柔亲和得很,可是笑意却是不及眼底,那双魅惑的眸子璀璨明亮,如刀锋,似冰棱,看得慕祐昌心口发紧,心底发寒,心跳如擂鼓般回荡在耳边……
咚!咚!咚!
“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岑隐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然后就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慕祐昌怔怔地看着岑隐朝那抱塔松的方向走去,整个人仿佛被掏空般几乎要脱力,背后不知何时汗湿了一片,中衣早就湿透了。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失魂落魄地目送岑隐的背影消失在了石塔后。
玄信目光复杂地看着慕祐昌,欲言又止,唇齿间隐约发出一声叹息声,只是才从唇边逸出,就消失在了习习山风中……
岑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确定自己的身形被石塔遮挡住后,就抬手对着躲在塔后的端木纭和端木绯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们俩跟他走。
姐妹俩皆是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子,这一刻,二人的表情出奇得一致,皆是乖顺如小奶猫般对着岑隐直点头,看得岑隐微微翘唇,那眼神与表情柔和极了,与方才在慕祐昌跟前判若两人。
两姐妹借着石塔遮挡她们的身形,不动声色地跟着岑隐离开了,没再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惊动石塔后的慕祐昌和玄信。
山风还在不停地吹着,风卷松针,萧瑟清冷……
一直到离开后寺来到了寺中央的罗汉堂里,端木纭和端木绯才算松了一口气。
姐妹俩彼此互看了一眼,颇有几